赵守时与姜育恒对立而视,自然把他眼睛里的神采收入眼中。
正待再次邀请,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不敢置信以及带着谄媚的话:“姜市、长?您真的是姜市、长?”
这声音是早在姜育恒之前来的洪传。
原本他早就应该进屋的,只不过因为姜莱他们到来的原因,让他一直在门口滞留。
洪传开口说话并不让人惊讶,毕竟他也不是哑巴,但他话里透露的消息却让人咋舌。
裴幼清与裴韵书还好一点,毕竟成天守着个副处级的赵守时,两姐妹也没觉得这货有啥了不起的。
要知道副处级在脚下这座县城里,那也是近乎可以对标副县、长。
更别说,工作上打交道的也有不少带官衔且比赵守时还高的。
但许秀燕就不一样,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市、长到底有多大,但知道肯定比村长、镇长还要大,或者比县长也要大一点。
如果说之前面对副科级的洪传还可以保持气定神闲,那现在面对这位姜市、长时,不由的心慌。
至于赵守时嘛,心中只是有点波澜,也仅此而已。
他之前就感觉这位不像是普通司机,只不过不确定是官场中人还是商场枭雄。
现在嘛,算是印证自己的想法。
这还让他有点窃喜,毕竟这说明咱的眼光还是有点水平的。
当然,赵守时想的还要深一些,因为市、长这玩意,也有高低上下的。
最低的当然就是县级市,比县城高半级,二把手的市、长一般配置副、厅亦或者正处。
如果姜育恒是这种情况,那他就是正、处或者副、厅。
第二种就是地级市,级别对标正、厅。
如果姜育恒是正职,那他就是正、厅,副职就是副、厅。
以赵守时的判断,姜育恒基本就是这两种可能。
不是赵守时看不起姜育恒,实在是地级市之后的可能性太过可怕,那可是副、部亦或者正、部。
要知道眼前的姜育恒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
再联想到裴韵书也不过才二十三岁,那她的同学姜莱也应该是这个年龄段,算是侧面印证姜育恒的年龄。
对比一下,范阳的老爸范卫国,那也是五十有五才堪堪迈上副、部级的门槛。
没有大的机缘的话,也就止步于此了。
最多退休的时候拔高一等,以高官待遇退休。
像周芸的老爸周红民,五十出头的他现在还在副、厅位置上打磨,并寻求下基层锻炼的机会。
裴韵书曾说过姜莱是隔壁卫坊市的,而卫坊市正好是地级市级别。
如果姜育恒是卫坊市的市、长,那他就是正、厅。
赵守时虽然不惊讶却也蛮好奇的,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不由的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赵守时猜测的方向很对,但他其实只猜对了一半。
就是姜育恒确实是隔壁卫坊市的市、长,只不过在前面还要加个‘副’字。
副市、长,副、厅级.
···
姜育恒没想到在在临市的小农村里还有人认识自己,不由的看向刚才开口的男人。
嗯,不认识。
不过,姜育恒还是和善的问了一句:“你是?”
洪传可太激动了,也很荣幸,半弓着腰上前,舔着满是谄媚的嘴脸,“姜市、长,我是小洪,洪传。您是贵人,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去年,就去年我们县委刘书籍组织大家去卫坊学习先进经验。我在一旁见过您。您那高大形象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我当时就把您当做奋斗目标,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您,真的是太荣幸了。”
“停停停,虽然今天大年初一,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姜育恒饶是见多识广,却也真真的听不下去眼前这人的彩虹屁。
实在是这彩虹拍的太没有水平了,超级尴尬。
原本姜育恒是打算说【拍马屁】的,但想了想,还是改成了【客气】。
一个是洪传提到过的叫刘昌的刘书籍曾是他的下属,而且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在不知道眼前这人跟刘昌关系的前提下,还是不要说的太过火,省的让老友误会。
另外一个就是现在是在赵守时的家里,姜育恒还不确定这人与赵守时的关系。
要是两人亲近再被自己骂一顿,自己倒好说,可以不在意这种小事。
可自己的女儿是来做客的,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抹的过去面子,说不定还得嫌弃自己这个当爹的蛮横、霸道、吃饱撑的。
姜育恒看向赵守时,想看看他的表情变化。
然后就发现小子竟然混若无事人一般的平静。
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刚才某人的彩虹屁,还是听到了也无所谓。
反过来轮到姜育恒好奇了,“你就不惊讶?”
“很惊讶。”赵守时重重一点头,态度装的很认真,但真的只是装的。
惊讶是有的,最多只有一点点,也仅此而已。
以赵守时的角度去看,不管眼前这位是谁,是什么级别,都只是裴韵书同学的父亲。
仅此而已。
“你这也太敷衍了。”姜育恒笑骂一句。
他目前的这个位置算不得多高,却也是人山人海摸爬滚打过来的,洞彻人心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更别说现在的他跟赵守时是面对面,可以清澈的看清他的眼神里真实情绪。
既然被人看穿,赵守时也懒得伪装,笑着回应道,“好吧,其实只是一点。”
“你小、、”
姜育恒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合适,就把到了嘴边的‘小子’给生生咽下,改口道:“你不错,有点意思。”
语气的变化与话语的考量说明姜育恒把赵守时当做平辈看待,而不是女儿同学的妹妹的对象这种晚辈。
就像赵守时能够看出姜育恒身上的气势,姜育恒又何尝不是。
虽然赵守时身上的气势还不够浓郁,但架不住赵守时年轻啊。
年轻是好大的本钱。
赵守时还不知道今天之后是否还会与这位打交道,图省事的他佯装听不出姜育恒话中深意。
不想接话茬的他身旁一侧身,随口说道:“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当然,家里没啥好茶。而且我屋里还有不少朋友在,可能有点吵闹。”
赵守时是在邀请姜育恒进屋喝茶,这是事实。
但他的语气可真听不出来一毛钱的真心请人进去的意思,更像是找借口的婉拒。
要是碰到个心眼小的,说不定就被记恨上了。
姜育恒嘛,虽然觉得赵守时有点过于‘直白’,却也不至于如何不满。
心生好奇的他抬头看向门里,查看着屋里的情况。
到底是真有不少朋友而考虑自己不方便进去,还是没有朋友却谎称有人而不想让自己进去。
这是不一样的,也将影响姜育恒的决定。
姜育恒还没正式表态呢,就有人忍不住了。
没错,正是狗腿当得好,骨头啃到饱的洪传。
一旁站定插不上话的洪传听到赵守时竟然跟对眼前这位说出那般无理的话。
洪传本就对赵守时不满,更何况他察觉到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确实,姜育恒是隔壁市的领导,手再长也管不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县城。
但就像洪传之前说的,这座县城的一把手刘书籍跟这位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
只要姜育恒一句话,自己就算是在书籍面前挂上号了,那以后有好事也更容易落在自己头上。
就算姜育恒不替自己美言,那自己也不用坐吃山空。
说好听点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难听点就是狐假虎威。
现在的洪传已经打定主意要抱姜育恒的大腿,现在的他迫切的需要一份投名状。
不用思索就知道用眼前嚣张的赵守时祭旗是最合适的选择。
心中本就怒火汹涌,倒也不用伪装,洪传趾高气昂又愤愤不平的呵斥赵守时:“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
这是卫坊市的姜市、长,是咱们县委刘书籍见了也得奉为座上宾的贵客。你倒好,竟然这般无理的对待客人,简直就是丢我们平县父老爷们的脸!!”
姜育恒真不知道眼前这哥们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对赵守时抱以歉意眼神的他看向洪传,冷声纠正道:“副的,副市、长。”
姜育恒是官场人,说话讲究的是话不说满,留三分回还。
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但清冷的语气是想让眼前的洪传警醒自己并不需要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抱打不平。
但很可惜,洪传并没有领会姜育恒的深意,甚至还把这当成姜育恒的谦虚与平易近人。
看向姜育恒的洪传一改刚才对赵守时的趾高气昂,有些谄媚的讨好道:“您现在虽然还是常务副,但我们刘书籍说过,以您的能力再上一步是早晚的事情。”
姜育恒扯扯嘴角,有点无语却也滋生看戏的想法。
一个是见洪传又搬出刘昌来挡枪,另一个就是想看看赵守时是否能够处理眼前的情况。
继而判断赵守时刚才表现出来的沉稳是真的气定神闲无所惧,还是在强装镇定。
赵守时在自家门口被人怼,自然是怒火滋生,眼神撇过眼前气焰嚣张的洪传,落在一旁明显想要看戏的姜育恒身上。
赵守时语气不善的开口道:“姜副市、长,这事你怎么说?”
用你而不是您,就说明赵守时是有点恼火的。
“你在问我?”姜育恒指着自己,有些诧异。
他当然听见了赵守时在叫自己,他疑惑的是赵守时为什么叫自己。
虽然眼前的洪传看似是在为自己抱打不平,但这事说到底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
最多算洪传的刻意讨好与擅作主张。
赵守时点头确认:“是的,我在问你。”
姜育恒摸不住赵守时的脉络,却也知道自己是旁观者而不想成为入局者。
指着洪传的他说道:“如果我说我真不认识他,你信不信?”
“我信,也知道。但这并不重要。”
回了一句的赵守时不等姜育恒再问,便继续说道:“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于决定。因为你的存在是洪传敢跟我嚣张的主要原因,以及底气所在。”
“你的意思是让制止洪传?”
赵守时否认却又承认:“不是我让你如何,而是你应该主动做出决定。”
赵守时眼神微凝,语气有些不善:“打个比方,我在街上被狗咬了,你猜我会怎么做?”
洪传暴怒,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自己就是赵守时嘴里咬人的狗。
姜育恒好笑,他隐约猜到赵守时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还有点不敢置信。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青年就不是有点意思,而是相当的有意思。
赵守时其实也不需要这两人的答案,便自顾自的回答道:“如果是我,我会打狗主人一顿。”
姜育恒笑了,倒不是生气,而是赵守时给出的答案正是自己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制止这谁,你就把我当做敌人?”
一旁的姜莱一直插不上嘴,见现在情况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插不上也得硬插了。
拽着自家老爸的胳膊,姜莱有些急切的说道:“你能不能别跟我朋友摆你那臭架子啊。”
然后姜莱满是歉意的看向赵守时与裴韵书,“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带我爸回去。”
裴韵书也不敢擅自做决定,便看向赵守时。
赵守时摇头,说道:“不用。你是韵书的同学是她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们真诚的欢迎朋友来做客。
只不过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希望你理解。”
“我明白,我理解。”姜莱赶紧回道。
却也没有多说,毕竟眼前对峙中的另外一人是自己老爸,不管如何,是绝对割舍不断的关系。
赵守时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却也没让姜莱当场表态的意思。
就像他说的,姜莱是姜莱,姜育恒是姜育恒,虽然父女俩,但在他眼中是不一样的。
赵守时态度坚定,看向姜育恒的他声调不高,但语气极重:“对,狗咬我我就打狗主人,因为狗不配。
虽然话不好听,但现在的你就是洪传的狗主人。虽然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但事情如此,容不得我优柔寡断。
当然,我也知道你的级别比我高一些,也知道我当前肯定不能耐奈你如何。”
赵守时虚划一圈:“但这个地方是我的,我的地盘我做主,请你离开的权利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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