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毓在寺庙中求了一签,没有找到解签的僧人,反而在寺庙的门口遇到了一个老乞丐,他看完了签面,便劝修毓和谢可风放弃南荒之行。
“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能给详细地解释一下么?”,在老乞丐看签的时候,修毓仔细观察了他,见他虽然年龄很大,发须皆白,但面色却带着红润,双目有神,行动虽缓但绝不吃力,肯定不是普通之人,于是口气也敬重了几分。
这位老乞丐没有回答修毓的话,反而看向了谢可风,“小子,你说我认字么?”
“哎呀,我说您就别跟我计较这个了”,谢可风本就是聪明人,只是性格有些冒失,这时也觉察出这位老乞丐不简单,连忙赔笑道,“有句话不是说不知者不罪么,您就多见谅了,得了,现在都晌午了,咱们醉仙楼走着,我请,咱们边吃边聊,您觉得怎样?”
老乞丐闻言,又看了看修毓。
“我哥俩是真心诚意”,修毓一拱手,施了一礼,“还请您赏脸。”
老乞丐听完,点点头,“醉仙楼,嗯,那儿的酒不错,冲这个”,说着他又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小子,我就费点心,走吧。”
老乞丐的态度又让谢可风有些不爽,心中暗想,一会儿看你说的怎么样,要是胡咧咧骗吃骗喝,别看你年龄大,就是不揍你,也要狠狠地痛骂你一顿。
三人到了醉仙楼,进了一个包厢,老乞丐也不客气,好酒好菜点了一桌子,也不说话,等到酒菜上齐,自斟自饮了三杯,然后好像意犹未尽,赞叹道好酒啊。
“我说您啊,真的没有见过好东西,就这酒,跟我哥们儿自己酿的比起来,那是差的太远了”,谢可风有点显摆起来。
“哦”,老乞丐有些惊奇,目光也看向了修毓。
“老爷子,等您给我说道完了,我送您两瓶好酒”,修毓到也没有谦虚。
老乞丐点点头,觉得修毓挺大方,对他的印象也略有好转,“你说说看,你觉得此签怎解?”,老乞丐反问修毓。
“这签面的意思,好像是说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刚才听您说此签是大不吉,难道是不好的事情?”
“嗯,签面本身没什么,但你求的是出行,这就是大不吉了,你的悟性不错,这签面预兆的是有事情发生,而且确实是会出乎你的意料,你看井中月,还有水底天,这暗示着你目前所看所知的都是假象,你此次之行,所到之处,假象必定会被打破,而且引发事情的人,一定是你熟悉的人,陷你于危险之中。”
老乞丐所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单凭他这么演绎签面的字意,也并不能使修毓完全的信服,修毓默不作声,仔细思考着老乞丐所说的话。
“这样吧,我再给你们起一课,以卦象来看,会更细一些”,说完老乞丐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正是刚才谢可风扔在地上的。老乞丐的这一举动,又是让修毓和谢可风惊奇不已,随即对待老乞丐的态度也变得肃然起敬,他们知道,能懂易会开卦的必定是了不起的高人,大隐隐于市,眼前的这位老乞丐不知道是何方高人,等会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老乞丐起卦占卜,并不拘泥于龟甲蓍草等书中所记载的方式,心到之处,便可察天机,他随手将铜钱扔于桌上,仔细观察卦象之后,便对二人说道,“这是离卦,离卦的卦辞是,利贞,亨;畜牝牛吉。
修毓也竟是和申游学了一些天星堪舆的皮毛,只会简单的望望气观观星,对于阴阳周易却不是很懂,当下不做声,想闻其详,不过一旁的谢可风却是按捺不住,开口说道,“畜牝牛吉?是让我们养只母牛么?”
老乞丐听完,哈哈的乐了,喝了口酒,吃口菜,不疾不徐地说道,“是啊,是要养只母牛,不过是养在心里。”
修毓听了,大为不解,连忙又给老乞丐满上一杯,“嘿嘿,老爷子,我们俩比较愚钝,一想事就脑仁疼,您还是给我们哥俩儿好好说道说道吧。”
“好吧,看你们两个小子这么孝敬我,我就给你们说道说道”,老乞丐看看二人,眼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深意。
“离卦,这个卦是同卦(下离上离)相叠。卦象为火,主卦和客卦如同两对燃烧的火,互相照亮,互相竞争。离卦下部三条爻是主卦,代表主方;上部三条爻是客卦,代表客方。主卦与客卦完全一样,对应的爻都相同,要么都是阳爻,要么都是阴爻,没有一阴一阳的和谐状态,都是对立,因此离卦的六条爻所代表的事物都是不稳定。”
“在卦中,一三五为阳位,二四六为阴位,主卦的三条爻全部当位,都是潜在的对主方有利的,所以主方应当极力保持不变。客卦的三条爻全部不当位,由于主客相对,从主方角度来说,则都是对主方不利,但对客方而言,却是有利的,也是尽力保持不变。所以相对于主客而言,主卦和客卦都是不当位的爻,双方都希望它们发生变化。”
“卦象说明,主客双方,谁先变,谁就会失利,我说的可明白”,老乞丐将整个卦象解释给二人,接着又说道,“离卦为火,火属南方,如果你们此行是去往南方,形势更不利。”
修毓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听到老乞丐把话讲完,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个老乞丐果然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他不谈爻词,只单单从卦象上,便能将自己想求的东西讲的十分清楚。
“老爷子,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正是要往南边去,您的意思我有点听明白了,您说从这副离卦的卦象上看,是二火争辉,必定会发生冲突,两边的卦象各自有利,谁先变,谁就失利,是这意思么?”,修毓问道。
“不错,孺子可教,差不多就这意思。”
一旁的谢可风开始还有些明白,但越听越糊涂,见修毓听懂了,自己不明白,回头问修毓也就是了,于是便不再听二人谈论,拿起筷子,开始一口酒一口菜的吃了起来,懒得再去费心琢磨了。
“那您一开始说的那副卦辞,利贞,亨;畜牝牛吉。让我们心中养头母牛,这又是什么意思?”
“柔处于内而履正中,牝之善也,外强而内顺,牛之善也。就是取柔顺中道的意思,你们此行,凡事不要好强争先,易静观其变,后发制人,切记,切记。另外,南方为离火之位,北方属水,由北南下,难免水火相争。西方属金,火能克金,更兼风从西来,从西边走,更加凶险。”
“您的意思,我们应该取道从东面走?”
“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离卦本就是二火争辉,自然要借木生火,多加些柴火,烧得更旺,以压客火之威。对了,就是从东边走,此行易曲不易直,从东边走”,老乞丐肯定地念叨着,力劝修毓做下决定。
修毓想起自己师父也曾经说过,易数本是万物之理,变化之宗,自己学的天星堪舆术,也是从易中演化出来一小分支,精通易学,用以推演未来之事,虽不能以视全貌,但也可管窥一斑,至少能提供一种行事的思路,提前做些准备。眼见这位老乞丐说起易来,头头是道,既合数理,又通逻辑,肯定是一位宗师级的人物,他的建议,不可不考虑,于是心中便有了决定,同时,也有心想结交一下这位以乞丐身份自居的奇人。
修毓刚准备开口,却听到老乞丐说道,“我说小子儿,你就不能慢些吃,给我老人家留一点么”,仔细一看,原来谢可风只顾着吃喝,将面前的一盘蒸酥鸡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嘿嘿”,谢可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怪我馋嘴了,我再叫一盘”,说着谢可风就准备叫店小二,准备再点一个蒸酥鸡。
“不用了”,老乞丐拦住谢可风,“这顿酒喝的也差不多了,我还得找个地方打个盹去”,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老爷子,还没有请教您尊姓大名”,修毓连忙也站起身来,“我还答应送您两瓶好酒呢,怎么这么就走了”,修毓的心中还是想和这位老乞丐多聊一会儿。
“小子,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以后还会再见面,等下次吧”老乞丐呵呵一笑,不由分说,颤悠悠地转身出去,满脸精神矍铄的样子,哪像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要饭乞丐,修毓目送老乞丐离去,心中暗自称赞,这位老乞丐真正称得上一位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
“我说修毓,这老头儿到底是糊弄人的骗子,还是真的有两下子”,谢可风看着修毓目不转睛,神情恍惚的样子,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弄不清个所以然来,便开口相问。
修毓看了看谢可风,感叹地说了一句,“神龙见首不见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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