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顾鸣一行喝到半夜方才尽兴而归。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找到客栈来。
“顾公子!”
一见面,来人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顾鸣一脸讶然:“咦,吕管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当初为了专心应试,避免打扰,他与马匀三人特意挑选了一间位置相对偏僻的客栈,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找到了。
吕管家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道:“王爷特命小人前来邀请公子去王府一叙,不知公子方不方便?”
“哦?”
顾鸣愣了愣。
这庆王爷又有何事?
“顾公子不必多虑,我家王爷只是欣赏公子的才华,说上次未聊个尽兴,今日特设下宴席,与公子畅饮几杯。”
“王爷真的是太客气了,既如此,在下自然不能拂了王爷一番好意。”
“哈哈,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请!”
“请!”
二人客客气气一起离开客栈,并一起乘坐马车来到王府。
“哈哈哈,顾解元,来来来,坐!”
一见顾鸣进院,庆王爷便爽朗地笑着先行打了个招呼。
“多谢王爷!”
顾鸣拱手施了一礼,随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随之,便有丫环端着茶放到桌上:“公子请用茶!”
“顾解元请!”
庆王爷端起茶碗示意。
“王爷请!”
顾鸣微笑着端起茶碗,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袭来,汤色碧翠,茶叶根根坚立,半浮半沉,仿佛细长的嫩竹叶。
一看便知乃是极品雀舌茶。
这种品质的茶叶在市面上几乎是买不到的,大多为贡茶。
再一品,果然是入口生津,唇齿留香,呼吸之间如有一缕淡淡兰香。
这皇家贡茶中,还有一种更加特别的,雅名女儿茶。
此茶产量甚少,且采茶人皆为未出阁的少女。
采茶时不得用手,而是用唇轻轻含住摘下,再低头令其落到悬挂在颈上的小小柳筐中。
采满之后,将柳筐置于胸膛,用体温烘焙茶叶……
据说此茶有着一种无比独特的芬芳,有诗云:欲将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
“好茶!”
品了一口,顾鸣由衷赞叹了一声。
结果庆王爷一听,当即笑道:“既然顾解元喜欢,回去时便带上一包慢慢品尝。”
“不可不可,王爷,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王爷的好意在下……”
不等顾鸣说完,庆王爷却道:“顾解元不必推辞,区区一点茶叶罢了。”
这么一说,顾鸣也不好再行推却,只得道谢了一声。
闲聊了一阵子,庆王爷突然问道:“对了,不知顾解元这次应试之时,是否写了一篇文章,篇目叫三字经?”
“嗯?王爷从何处获知的?”
顾鸣顿时一脸惊疑。
按规矩,在阅卷期间考官是看不到考生的相关信息的,这也是一种为了防止作弊的手段。
甚至,更有将所有试卷全部誊写一遍再阅卷的情况,以免考官从字迹辨认出考生是谁。
庆王爷不由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秘密,相信京城有不少人都知道……或者说,是有所猜测。”
“这……在下实在不明,还请王爷明示。”
“难道顾解元你没有听到传闻?那天全城钟声齐鸣之时,贡院外东墙飞来不少蝴蝶与蜜蜂组成了三字经三个大字。
下面还有几个小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啊?还有此等事?”
这事,顾鸣还真没听说。
“想不到你还真的是蒙在鼓中……本王有些好奇,这到底是否为顾解元应试之作?”
“的确是在下所写,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古怪的事。”
“哈哈哈,想不到还真的是顾解元所写。这可不是古怪事,而是瑞祥之兆,想必顾解元这次又将再次夺魁,前程无可估量!”
“多谢王爷吉言……”
别的事可以谦虚,但应试这种事想来没人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小子才疏学浅,不一定会考中……
不过这时候顾鸣也终于明白庆王爷为何如此热情邀请他到王府作客,分明是想提前拉拢。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慈航普渡那老妖所利用,想要摸清他的底细。
毕竟这次应试动静闹的挺大,想必,已经被那老妖给暗中盯上了。
那得小心防备才是。
聊了一会,有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方大人来访。
庆王爷不由起身道:“顾解元,要不你先喝着茶,本王出去应酬一下。”
“无妨,王爷有事便去忙。”
等到庆王爷一离开,顾鸣便起身在院子里闲步而行,欣赏着院中的风景。
毕竟是王府,院中的布置相当精致,栽种着不少名贵花草。
正转悠时,耳边突然吹来一股热息……
顾鸣不露声色,缓步走到附近的竹丛中。
“出来吧!”
话音一落,辛九娘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眼前,假惺惺道:“哟,真巧啊顾公子,又见面了。”
“少来,是不是你蛊惑庆王爷让我到王府来的?”
“这事你还真就冤枉妾了,是那老家伙自己的主意。”
“那会不会是庆王爷在帮着那老妖试探我的底细?”
辛九娘摇了摇头:“不会,庆王身份特殊,不到关键时候那个老妖不会轻易动这张牌。
就算真想让庆王做点什么,那也是通过妾去煽动,一般情况下老妖是不会直接出面的。”
“原来是这样……”
“他请你到王府来,无非就是看好你的前程……”
谈了几句之后,顾鸣下意识感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在,方才问道:“问你件事,一年多前,后宫发生了一桩奇案……”
“哦?你从哪里听来的?”
没等顾鸣说完,辛九娘不由皱了皱眉。
“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对这桩奇案你知道多少内幕?”
结果,辛九娘却少有的凝重道:“劝你别去碰这事,至少,现在不要去碰。”
这么一说,顾鸣更是感觉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于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猜测:“难不成,这案子与普渡慈航那老妖有关?”
辛九娘迟疑了一会,不由幽幽叹息了一声:“没错,其实那个宁妃……正是上次我给你说过的,潜伏在后宫里的妖,乃是老妖最信任的一个弟子。
因此,在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与那老妖对抗之时,绝对不要试图去揭开这件事,提都不要提。”
“原来是这样……”
顾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公子,这事你且放到一边,先不要去多想,省得引祸上身。”
“嗯,我明白。”
“好了,我得走了,估计王爷也快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庆王爷又返回院来,陪着聊鸣继续聊了一阵子,便盛情邀请其入席。
这一呆便是一整天,让顾鸣充分领略到王府的奢华生活。
宴席之丰盛且不说,席间,王府的乐师、歌伎、舞伎纷纷登场献技,令人大开眼界。
下午,两个戏班轮番着上演了杜十娘与霸王别姬。
晚上又是喝酒、歌舞……一直嗨到半夜。
要不是顾鸣一再婉拒,客房中还有两个精心挑选的舞伎在等着侍奉他……
……
第二天,又有不少消息灵通人士一路寻访到客栈。
哪知纷纷扑空。
因为顾鸣一大早便结帐离开了,与马匀三人一起悄然离开京城,去京城周边游玩去了。
直到放榜的头天下午方才返京。
当晚,对于无数考生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天不见亮,便有不少考生纷纷涌到贡院外等着查看榜单。
官府也派了不少官兵来到现场维持秩序,以防出现什么意外事件。
虽说概率很小,但也不能不防。
天色拂晓时分,顾鸣也与马匀、许加应、刘强西一起来到了贡院外。
等了差不多半个来时辰,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
不远处,几个官员在一队官员的护送之下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答案即将揭晓。
一众考生的心也开始“怦怦”跳动起来。
虽说他们已经经历过乡试,但这会试的规格高太多了,谁不想更上一层楼?
在一片期待与惴惴的眼神中,榜单……终于张贴到东墙上。
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瞟向榜单最醒目之处……
“太好了,顾兄,你是今科会元!”
随着马匀一声大喝,现场瞬间沸腾起来。
毕竟,顾鸣的名头太响了。
这次会试,私下里竟然还有不少考生押注,押他能否高中会元。
这下没有什么悬念了。
会试被录取者称为贡士,第一名则为会元。
贡士只能算是进士副榜,必须要等到殿试之后方才算正式晋级为进士。
原则上殿试不会再落榜,只是排个名次,比如状元、探花、榜眼。
除非是一些上榜者作弊,在殿试时表现太差,那样的话后果就严重了,不仅作弊者会受重处,幕后协同考官也得揪出来从严处置。
所以,会试一般极少出现作弊者,因为风险太大。
“恭喜顾解元……不不不,现在该称一声顾会元了。”
“这要再高中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将开创本朝先河……”
连中三元,意思是指乡试、会试、殿试连续夺魁,获得解元、会元、状元功名。
自古以来,连中三元者并不多,至少当朝立国数百来,还从来没有出现在连中三元的情况。
连中两元者倒是有几个,有的是中了解元与会元,却与状元失之交臂。
有的是中了解元,却没中会元,之后又中了状元。
有的是没中解元,但却中了会元与状元。
现在,顾鸣已经中了两元,再加上之前就是钦点的解元,故而在不少考生看来,中状元估计问题不大。
真的是让人心情矛盾,又羡慕、又嫉妒、又恨!
特别是像乔永晋等人这样的各省解元,一见顾鸣再次夺魁,心情更是复杂难平。
毕竟,他们也是有野心的。
虽说还有殿试的机会去争取一次,但当初来京之前的那股雄心,已然湮灭了大半。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会试之时的异象正是顾鸣所引起的。
仅凭这一点,他们便拍马难及。
只是,一众考生根本猜不到,这次阅卷的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
按照科举的规则,收卷之后皆会实施“糊名考校”。
也就是说,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用空白纸覆盖,再加盖骑缝章,免得考官营私舞弊。
如果有需要时,甚至还要将所有试卷全部誊写一遍,这样就算想从字迹上辨认也没用了。
不过当朝几乎没有誊卷的规矩,只实施糊名。
但就算是糊名,顾鸣的试卷依然还是被一众主考官与同考官识别出来。
主要就是因为那首三字经。
这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而且他们当时就在考场,感觉更加直观,认定了这三字经便是顾鸣所作。
如此一来,那些对顾鸣心存不满的考官自然就有机会打压了,故意压着他的试卷不予推荐。
按照一贯的阅卷规则,一般要先由阅卷人员评阅,荐卷。
随之交由同考官阅卷。
假如同考官满意的话,便会批上一个“取”字,最后再将批了“取”的试卷交给几位主考官。
假如主考官也满意的话,便会在试卷上批上一个“中”,意思就是录取了。
结果,顾鸣的试卷正好分到了一个不满他的同考官手中,直接就给压了下来。
但,主考官冯允却一直在关注顾鸣的试卷,眼见着阅卷快结束了,却未见到顾鸣的试卷,便猜到多半是有人给压了下来。
于是乎,便提出要复审落卷。
这本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毕竟主考官有权复审。
哪知,丘永林却从中作梗,故意让人拿出其它落选试卷拖延时间……
没料这时,皇上却派人前来传口谕,要求调出写有三字经的试卷,说要亲自查阅。
这下,丘永林没辙了,只得乖乖交出顾鸣的试卷。
试卷送进宫中之后,便没再送回来……之后,皇上再传口谕,示意点选顾鸣为会元。
当然,这次不算钦点,相当于是插手了阅卷过程。
虽说有违规矩,但是,规矩大还是皇权大?
要有人敢说规矩大,皇上当场便可以下旨将规矩改了,再将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拉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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