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从里屋出来一位弓着背的老头,满腮白须却是红光满面,脸上像烘炉的火一样闪烁着饱满。自不用猜,这肯定就是打铁铺的主人了。看他后背弯弓,必是长年累月伏案锻造,让身子变了形,因为长时间对着烘炉把脸都烘得通红了。也算是匠人匠心,值得让人敬佩。吴闻等人出于尊重,不敢造次,道:“路过此地,叨扰前辈”,那老头也很客气,回道:“不碍事,随便看看。”
一直蹲在烘炉旁的飞岩,听见老头说话,起身拍掉了手上的灰屑,正经向老头鞠了躬,道:“先生非凡人,请收我为徒。“正说着就往地上欲跪拜。那老头连忙拦住,道:“你这是何故?”其他人见飞岩举止古怪,也都吓了一跳。飞岩也不起身,跪在地上说道:“刚才误闯进来,看到烘炉、水池、锻台、和铁胚不禁着迷,在烘炉旁见到烧尽之碎屑,知道这一定是上好材料燃烧后的灰屑,从灰屑中可以看出来掌握火候之人计算精确,材料无一浪费。这种锻造手法晚辈平生未见,所以叩请先生收我为徒,我想学会这门技能。”
老头听罢,呵呵大笑:“好小子,你能从一点灰屑看出我的门道来,也算是个可造之材,呵呵呵...”老头收敛起了笑声,正色道:“我年世已高...”正想拒绝,忽然想到自己活了一辈子,也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驾鹤西去,到死来在世上到底留下了什么呢?便道:“你随我来。”老头和飞岩一前一后,进了里屋,不时传来一些言语声,此起彼伏。
一会他们从里屋出来,飞岩鞠躬拜谢:“多谢先生指点。”老头面带不舍,但仍笑着说:“等你平安归来,若我还在苟活在世,那时再来寻我罢。”
老头说完,对着众人说:“老夫锻无涯。你们此行,艰险非凡,我受五城城主之托,为你们锻造了各式兵器,你们试试是否称心。”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此时炉火更旺,众人看向屋墙,所挂兵器比刚才更为显眼。
老头走到墙边,取下一把软剑:剑长似腰宽,剑鞘赤色,剑身剑柄洁白无瑕,雕刻着土层浮雕,层层叠叠,细节丰富。道:“这一把叫‘不染’,剑身用土制造,坚如磐石,亦柔软无比,经白莲汁液浸泡,不沾污物。”他把软剑递向吴闻。
老头又移步到一侧,取下一把铁锤:锤子一头极尖,一头极平,通体是暗淡的石岩色,雕刻着岩脉走势,又像是人体的经脉。道:“这一把叫‘乾坤’,锤身由三十六种不同材料混制而成,有木、石、骨、铁、铜、钢等,一锤乾坤。”他把锤子递给飞岩。
他又取下一只鱼竿:鱼竿光滑通透,节节紧扣,他轻轻一甩,节节褪出,他轻轻一提,节节收拢,应心得手。竿上雕刻着水纹,静看波动,动看静止,十分神奇。道:“这竿叫‘御池’,竿体由远古鱼骨制成,轻重不折。”他把竿递给了千山。
他渡步到另一侧,取下一盒银针:银针粗细编排,大的有手指粗,细的比睫毛细,闪着寒光。无论粗细,均刻有花木纹,像朝气蓬勃的森林景象。道:“这一盒叫‘天隙’,银木制成,一棵银树芯可制针一根,可探深浅。”他把针盒递给了暮云。
他最后取下一把弩:弩臂弯如秀眉,弩弦笔直,弩箭尖锐锋利,搭在弩上像极了蛇,通体雕刻着星星点点,如沙子遍布,如星满天。道:“这一把叫‘破尘 ’,用百米深的细沙和沙漠露水合制而成,万物穿透。“他把弩递给了风灵。
向各人递完兵器,老头转身回屋内,边走边说:“这些兵器有灵性,初时可能不太随心,耐心对待,它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还有一物赠予你们,稍等片刻。”
说完就进到里屋去了,许久没有声响。
众人迟疑,再去看时,虽无门窗,但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进到屋内,只见卧榻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急难时打开,可保一命。”纸张旁边是一个肉丸子大小的圆球,吴闻把物品收起来。众人出了茅屋,重往市集方向渡步,回头看时,茅屋已经火光大作,顷刻间化为灰烬。
吴闻道:“今日怕不是遇到活神仙了,赐了这些神兵利器,称心应手。”
大家点头认可,暮云道:“从前我听说有能人可以在吃饭的米粒上作画,今日看到银针,才知道所言非虚。”
千山也说:“只听过传闻鱼骨做成鱼竿,没想到世间真有此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感叹一番,又边走边说了一些闲话,不久就来到市集,因为得了兵器大伙心里头高兴,就约定买办之后约在“赤宴酒阁”搓上一顿。
各人按照自己所需,分别前往药材铺、裁缝铺、胭脂铺买办,买办时出示城主赐的铜状物品,所买之物无论贵贱,果真无需结账,此不在话下。
到了约定时间,众人聚集到酒阁,来时尚早,阁中人数稀少,他们挑了个靠窗位置入席。
吴闻交代小二上酒肉,众人围坐。
席间,彼此对采购明细做了告知,所需之物基本都已准备妥当。
此行虽行路途遥远,但因环境凶险,代步用车舆会有些笨重,所以他们决定骑马前行。
吴闻问起:“关于我们启程之事,各位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千山道:“我遵父命,在所不辞。只是此去凶险,我们应当齐心协力,方能成事。”
暮云看着千山,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想起自己的什么事,不过只是恍然之间,众人并无留意,只听她道:“我...也在所不辞。”
飞岩还在盯着他的乾坤研究,嘴里念念有词:“神了,真是神了。”大家看着他觉得好笑,没想到他对物件如此痴迷,要不是平时话太多,压根看不出来他是一个专注的人。他抬头对众人说道:“你们还真别不信,这锻造和雕刻的功夫,之前闻所未闻,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众人好奇,打趣道:“今日老先生在里屋都传授了些什么给你了?功力有没有见长一些?”飞岩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以前我总是琢磨不透的一些地方,今日听老先生指点迷津,茅塞顿开,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任督二脉,但是整个人对问题的思考变得不一样了,思路也跟以前大不相同,我想,这就是算有见长了?”吴闻听了觉得有趣,便追问道:“给我也说说,说不定我也能打通打通任督二脉。”飞岩知他有心调侃,不予理会,继续埋头研究他的乾坤,又发现漏说了什么,问道:“你们的兵器也让我见识见识呗,别藏着窝着。”大家一听,都笑了,没人愿意借给他看,莫不是怕他错手弄坏了。
说话间,小二把好酒好肉端了上桌,大家狼吞虎咽。
酒足饭饱后回到庄里,那时候夜已经深了。吴闻让其他人回房歇息,自己酒劲未散,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起路来不甚稳定。
他慢慢悠悠,晃着身子,穿过厅堂,往对面厢房逛了过去,也许是夜静人深,他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语,心想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渡步向前,路过大伯父厢房,辨到声音是从此间流出,此时屋内对话愈发大声,隐约听见大伯父喊道:“他们简直荒唐!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听语气,伯父发了很大脾气,虽然看不见人,但伯父肯定是暴跳如雷。又听见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亦无可奈何。但神师交代,他们也是不得不办的。我今夜悄悄跑出来向你相告,神师知道了一定要骂我的。”那声音略略羞涩,不知长得是何面目?又听庄主道:“唔...多谢相告,你快回罢,我自己会想办法。”那人起身,后膝碰到座椅,发出吱叫,动作有些手忙脚乱,慌道:“庄主保重,在下告退。”说话间,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有轻声脚步走出房门,门又随手关上了。吴闻驻在原地,也没躲藏,只听见那人身着夜行衣,嘴鼻捂得严紧。吴闻酒劲未散,眼神迷离,只听见那人出门后轻叹了一口气,望向吴闻所站的位置,欲言又止,吴闻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正想躲避,只见那人脚尖轻轻一垫,径直往屋檐上去了。吴闻听见伯父在屋内自言自语,道:“你也请多保重吧。”
吴闻见到这一幕,心里奇怪,但伯父贵为庄主,江湖往来不可避免,又不敢作死跑去打扰伯父。于是转身又按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自己厢房。
他躺在床上想,从自己误入了禁界迷雾开始,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看似并无相关又却环环相扣,感觉像是一个泥潭,从迈进去第一步开始,就在被慢慢的吞噬,当醒觉过来时已经无法抽身自拔,越挣扎,陷得越快、越深。一种无力感从心间悄然升起,此时倦意袭来,吴闻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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