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些话之后,忽然有点担心了。
给鬼魂开旅馆的,能是简单角色吗?而且这个观夫人为了制造鬼宅,居然把三妹囚禁在这里。这样的人,真是心狠手辣啊。
我觉得我刚才太莽撞了,不应该说破她的勾当,现在撕破脸皮,她要是对付我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撑住。或许,不用她对付我,只要把我赶出去,我就得在外面烧死了。
果然,观夫人听了我的话之后,眯了眯眼睛。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笑了:“有一点你说对了。三妹在这里,确实能源源不断的释放阴气。不过,其余的你就说错了。天下间的鬼宅不计其数,我还用不着费力不讨好,人为制造一个。我留三妹在这里,确实是为了她好。”
我没有说话。我不想昧着良心讨好她,但是也不想跟她抬杠,所以只好沉默了。
我在小屋里望了望,没有找到钟表,也不知道白天过去了没有,如果过去了,那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观夫人似乎把我的坐立难安都看在眼里了,她微笑着说:“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天黑之后,我会叫你的。”
我点了点头,就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按道理说,鬼魂是不会睡觉的。但是我并没有死掉,还保留着活人的习惯。更何况,我最近精神高度集中,实在是疲倦的很,所以很容易就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简单地说,就是脑袋空空,长时间的发呆。
忽然,我听到观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下意识的,我想把眼睛睁开,但是我又忍住了。
我只睁开了一条缝,从缝隙中偷偷向外观察。
我看见观夫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衣柜跟前,好像担心吵醒我似得。
她把柜子打开了,里面的三妹又是瞪眼又是咬嘴唇。而观夫人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想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你看见那个人没有?你和他有了因果,你的事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我心里发毛:看来这个观夫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我什么都没干,就被她连哄带骗的听了个故事,然后有了因果。
观夫人安抚好了三妹,又在衣柜里找了找,拿出来了一摞纸。她慢慢地翻找了一会,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
我瞟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幅画,一副肖像画,画中的人和我有点像。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个观夫人认识我?不能吧?等等,赵先生把我推进来,是和观夫人商量好的吗?还是说,他只是帮我找个歇脚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心里面乱糟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观夫人拿着画像,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放在我脑袋旁边,认真比对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又坐回到自己位子上。
我看见她把画像折起来,叠成小小的一块。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和纸马。
她把画像塞进了纸人怀里,然后放在油灯上烧了。
我的心砰砰跳:“她是在通知谁?过一会有人来捉我吗?可是外面艳阳高照,有哪只鬼愿意在太阳底下走路?”
我纠结了一会,就翻了个身,然后打了个哈欠,佯装睡醒了。
我对观夫人说:“几点了?我可以走了吗?”
观夫人说:“再等一会吧。”
我心想:“再等一会你的帮手就来了。”
我说:“我看看外面天黑没有。”
我趴在木门上,隔着一个小孔向外面看。外面的天是红色的。我心里纳闷:怎么是这个颜色。
我又仔细看了看,红色的天晃动了一下,露出来一大团黑色。我惊骇的发现,那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有人同样从外面向里边看。
我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观夫人似乎没有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门打开了。
外面站着一个人,穿着红上衣,绿裤子。按道理说,红配绿,挺喜庆的颜色,可是穿在这人身上,说不出的古怪。
这人走进来,在怀里面掏了掏,把一个信封递给观夫人了。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观夫人刚刚烧掉的纸人吗?红上衣,绿裤子,没错,简直一模一样。
观夫人点了点头,纸人又转身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上了。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外边已经天黑了。
我马上对观夫人说:“太阳好像已经落山了,我先走了。”
“等一等。”观夫人叫住我了。
我有点不安的问:“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要动我,那我拼了命也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然而,观夫人并没有把我怎么样,而是说:“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我没有接她的信封,反而问道:“我的信?你怎么有我的信?”
观夫人一脸微笑,说道:“有些鬼魂居无定所,他的朋友想找到他,却不知道从哪找。所以把信放在我这里。天底下有很多鬼宅变成旅馆,它们都归我管。所以,一旦发现了收信人,我就会把信拿出来。”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收信人?”
观夫人说:“因为你的朋友给了我一张画像,你叫胡初九对不对?我应该没有认错人。”
我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刚才观夫人烧纸人纸马,是为了取这封信给我?
我把信接过来了,问:“这信是谁给我的?”
观夫人淡淡的说:“铁山。”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可是我又想不起来了。我犹豫着说:“铁山?我认识这么个人吗?”
观夫人叹了口气:“铁山跟我说,他跟你经历过生死,你们是生死至交,还说你早晚会和鬼魂打交道,让我不要把信弄丢了,一定要亲手交给你。没想到啊,你已经把他忘了,你们世间人,都是这么薄情寡义吗?”
我使劲想了想,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我干脆不再想了,决定拆信。
信封上写着几个字:胡大哥初九亲启。
看来这封信确实给我的。
我撕开信封,把信纸拽出来。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胡大哥,我识字不多,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明天就是我的大日子了,我有点紧张。瞎婆婆是个好人,别人都不怎么样。
信到这里就没了,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我心想:就算识字不多,也应该把话说清楚啊。
我看了看信纸的背面,意外的发现那里有一幅图,是人体穴位图。这种图很常见,各大中医店均有销售。
我顺手想把这张纸扔了,可是临脱手的那一刻,我忽然心中一动,又把纸捏住了。我好像想起来铁山是谁了。
当初赵先生让我用梦镜看夏心的来历。结果我弄错了,自己先睡着了。那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我被困在一个古怪的小城里面。小城中有赵先生,有铁山。最后我们用自杀的方式从井里逃出来,离开了小城。
我看着手上的这封信。难道说,那不是梦?这些事真的发生过?
我问观夫人:“你有铁山的画像吗?”
观夫人摇了摇头。
我又问:“那铁山有没有给别人写信?”
观夫人还是摇头。
我心里纳闷:当初我们三个人被困在井里边,铁山没道理只给我写信,却不联系赵先生啊?
不过我很快就猜到,也许观夫人没有说实话。没准赵先生也有信,只不过观夫人只交到他本人手里,对于我的询问就推说没有。
我问观夫人:“铁山给你信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观夫人说:“冥狱。”
我的小腿哆嗦了一下,心想:看来铁山真的被带回到冥狱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没准真的被做成活尸了。
观夫人问我:“你不是要走吗?”
我哦了一声:“对对对,我是要走。”
我拉开门,脚已经踏出门口了,又扭过头来,对观夫人说:“我和三妹产生因果了,那会怎么样?”
观夫人笑了笑:“听了个故事而已,能有多大的因果?你别总在心里念叨就好了。念叨的多了,没有因果,也有因果了。你可不知道,人的愿力也是很大的力量。”
我道了一声谢,就要离开。观夫人幽幽的说:“道谢就不必了,逢年过节,说几句观夫人长命百岁就好。人的愿力,比真金白银要值钱。”
我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小院。
我把铁山的信藏在身上了,然后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片刻之后,我就看见街角站着几个人,分明是赵先生他们几个。于是我快步走过去了。
赵先生笑嘻嘻的说:“这么样?休息的还不错吧?”
我含含糊糊的说:“还行,还行。”
赵先生又色眯眯的问我:“滋味怎么样?”
我纳闷的问:“什么滋味?”
赵先生说:“我听人说,里面给提供鬼妓。”
我心里发毛:“我可没见着。”
赵先生有些惋惜的说:“看来传言到底是传言啊。我还打算跟你打听一下呢。”
我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赵先生:“你没去过?”
赵先生翻了翻白眼:“那是给鬼住的旅馆,我进去干什么?”
我们几个人走出了村子,打算找一辆车去精神病院。走出村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忽然发现,身后的村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烂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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