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导阿昌说:“在你的梦里,你的想象力起很大作用。你能不能凭借你的意志改变这个地方?让我们可以走到黄泉路的尽头,可以从这里走下去,回到外面?”
没想到阿昌摇了摇头:“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也试过,我做不到。”
他有些歉意的向我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挺死板,没什么想象力。我当年见到黄泉路的时候,它就是这样,可进不可出。很邪门是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我有点泄气了,苦笑着说:“那你当年是怎么出去的?”
阿昌听了这个问题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甘,有愤怒,更多的是羞愧。
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办法我有,需要你们跟着我做。中途不要停下来。”
我和夏心都有点警惕的问:“什么办法啊?”
阿昌正要说话,我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声。我激动地说道:“声音可以传到这里来?”
阿昌和夏心都奇怪的看着我,纳闷的问:“你说什么?”
我问他们:“你们听不到声音吗?”
这两个人都摇了摇头。我心想: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啊。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灯光发生了变化。那些火苗离开了灯芯,变成漂浮在空中的一团小小火光,它们汇聚在一起,不断地融合,最后变成一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手。
那只手铺天盖地,向我抓过来。我看的心惊胆战:如果被这只火手抓住,我肯定会被烧死。
那只手从天而降,但是却并没有抓到我。我感觉黄泉路牢牢地将我们困住了,外界的一切都接触不到我,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抓了个空,然后离开了这里。
巨手散开,变成星星点点的火光,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又出现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我把目光收回来,叹了口气。
夏心疑惑的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把我和赵先生的约定说了一遍。
夏心听了之后,好一会若有所思,然后说道:“看样子我们必须从黄泉路上走下去了。”
她问阿昌:“你离开这里的办法是什么?”
阿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做一遍,你们在旁边看着。能不能做到,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我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了,连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
阿昌的目光从我们脸上转过去,然后他慢慢地调转身子,向着坟墓深处跪了下去。先是跪,然后拜,最后又五体投地。他像是在虔诚祭拜祖先的孝子贤孙。
阿昌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恢复了跪姿,他用极为诚恳地声音说道:“我,何昌彪,在此立誓。我心甘情愿,做墓主人的使者,追随墓主人,侍奉墓主人。我可以交出血,交出心,交出命。墓主人一言可以定我的生死。我余生愿为墓主人效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如违此誓,魂飞魄散。”
阿昌说完之后,就把手指放到自己的嘴里,用力咬破了,然后把血挤在脚下,嘴里面还要大声说着:“今日,我先留下血。来日,我会留下心。等阳寿耗尽,我会留下命。日日夜夜,生生世世,永远留在墓中。”
说完这些之后,阿昌就站起来了。然后向我们走过来。示意我们照做。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立下了这样的誓,就算走出去坟墓又能怎么样?不仅这辈子变成墓主人的奴隶,就算死了以后也得不到解脱啊。”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昌命运确实悲惨,但是我们比他幸运一点,因为我们毕竟是在梦中,在梦里发誓,在梦里流血,应该没事吧?
于是我跪下来了,鹦鹉学舌一般说了一遍阿昌的那番话。在发誓的时候,我内心深处一直默默地念叨着:不算,不算,我是被逼的,这个誓我可不承认。
在滴血的时候,我也耍了个小花招。我把口水和血混在一块了,这样我的血就不纯了。
按道理说,发誓的时候一定要虔诚,万一被鬼看出来,那就等于没发誓。但是我不用怕,因为这一切都是阿昌想象出来的。我只要让阿昌认为我发誓了就可以了。
紧接着就是夏心。我发现她在发誓的时候也做了很多小动作。不过我们都是背对着阿昌发誓的,他并没有看到。
等我们发完了誓,阿昌就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试试吧。”
我们三个人沿着黄泉路向外面走。这一路上我很紧张,生怕因为发假誓的缘故而出不去。
时间不长,我们已经看到黄泉路的尽头了。阿昌问我们:“谁先来?”
我和夏心都看了看他。这里是他的梦,当然他先来了。
阿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步子来。他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稳稳地站在了黄泉路下。
成功了。
我和夏心都激动地向前走过去。生死关头,我一秒钟都不想等了。我闭着眼睛向前迈了一步。脚下软绵绵的,好像不是青石板了,更像是黄土。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走出黄泉路了。
我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裂开嘴笑了,身边的夏心也同样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阿昌依然冷着脸四处打量,然后问我们:“怎么出去?”
我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周围都是厚厚的土层。我想起来,我们之前是躺在地面上,慢慢地沉下来的。可是这个办法,现在显然不能再用了。
我提议说:“这里都是土,我们可以在墙壁上挖出来一道台阶,然后爬上去。”
夏心抬头看了看,指着头顶上黑乎乎的空间说:“也不知道上面还有多远,我们得挖到什么时候?”
阿昌也给我泼冷水:“就算挖上去了,如果天兵还没有离开呢?”
我有点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发现那片由灯火组成的天空也不见了。这下好了,我们要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说:“你们三个不错啊,居然能从黄泉路上走下来。”
我向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但是我只看到了一面土墙,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我喝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我猛地醒悟过来:“你是使者。”
使者嗯了一声:“是啊,我是使者。”
就在使者说话的那一瞬间,阿昌忽然把手伸到墙壁里面,猛地一用力,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
这人穿着土黄色的衣服,戴着土黄色的帽子,他藏在泥土中,根本看不出来。
使者发现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脸上有一阵慌乱。
我看着他,忽然醒悟到:“你是鬼魂。你根本不是什么泥人产生了灵智。”
使者嘿嘿笑了一声:“是啊。看来还不算太笨。”
我上下打量着他,心里越来越纳闷了:“既然不是泥人产生了灵智,那你怎么变成鬼囚的使者的?不对啊,你长得有点面熟,有点像是祠堂里的那幅画。”
我脑子里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我指着使者说:“你就是胡元。”
使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你知道我的名字?看样子你是胡家村的人啊?你是哪一支的?嘿嘿,无论是那一支的,都是我的子孙,还不快给祖爷爷磕头?”
我呸了一声:“什么祖爷爷?你也配当胡家村的祖爷爷吗?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葬在坟山上的人被你骗来,给鬼囚吞掉,因为骗他们的是自己的祖宗啊,谁会怀疑?亏我们还把你的画像摆在祠堂供着。”
胡元冷冷的说:“被鬼囚大人吞掉,也未必是坏事。一死了之,总好过被关到发疯。”
我瞪着胡元说:“那你为什么不一死了之?你能活这么多年,应该也吞了不少胡家人的魂魄吧?”
胡元竟然好意思争辩说:“我吞掉的那些魂魄,都是鬼囚大人吃剩下的魂魄碎片,已经没有意识了。”
我勃然大怒,一拳打了过去。胡元嘿嘿一笑,又藏到泥土中了。
他和泥土实在是太相似,我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他。
阿昌问我:“要我把他揪出来吗?”
我叹了口气:“算了,揪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时候,我耳边又出现了一阵铃铛声。我对阿昌和夏心说:“铃铛又响了。”
夏心使劲抬头向天上看去,可是我们头顶只有一团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正在惆怅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一次的铃声是从脚下传来的。我担心我听错了,干脆趴在了地上,侧着耳朵仔细听。
没错,确实是从脚下来的。我疯狂地挖着脚下的泥土,一边挖一边招呼夏心和阿昌。
他们两个也加入到我的行列中,我们三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下挖了一个深坑。
然而,坑底没有那只手,反而冒出来了汩汩的泉水,泉水混合着泥土,颜色泛黄。
我苦笑着说:“这不会就是黄泉吧?”
谁知道阿昌居然很认真的回答道:“没错,这就是黄泉。”
我快要哭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这可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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