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的李厚民甩出这一巴掌之后,自己也愣住了,望着王丽薇脸上那几道鲜红的指印,眼神里油然掠过了一丝心痛,不过随后便一闪即灭,十年的积郁与愤怒在胸中狂涌,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平息得了的?
“你跟我回去,否则从现在开始,我们再没有半点关系。”李厚民怒视着李想吼道,平素里那样沉静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已经完全失态了。
“爸爸,我……”李想从来没见到向来温文尔雅的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被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本能地往母亲的身后缩道。
“厚民,你冷静一些好吗?为什么十年了,你从来不听我的解释?从来不给我任何机会?你为什么要这样固执?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次回到江城,就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女儿。”王丽薇捂着脸,眼中含着泪水,定定地盯着李厚民,悲伤且委屈地说道。
“我听你的解释?我固执?哈哈,王丽薇,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必多说废话,你为了谁回来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女儿是谁的,不妨今天就做个决断,如果她今天不跟我回去,那以后就恩断义绝,永不相见。”李厚民的话说得十分绝情,半点商量转斡的余地都没有,
“李厚民,你别这样逼迫孩子好不好?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况且十年未见,心头肉只会更亲更心疼,见李想被逼得呜呜大哭,心疼得不得了,双手一拦,站在李厚民面前,言语开始尖锐起来。
“你给我滚开,我跟我的女儿说话,有你什么事情?这么多年,你有对自己的女儿尽过半点义务和责任吗?这个时候跑来假惺惺地做好人,你还要不要脸?”李厚民怒声喝道,伸手去推她。
“我想关心自己的女儿,可你连电话都不让她接,连面也不我见,我怎么关心她?怎么爱她?李厚民,你不但偏激、固执,而且还自以为是,从来都只会想到自己的面子与自尊,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你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父亲,不配做一个男人!”李厚民接二连三骂她不要脸,王丽薇也愤怒起来,针锋相对地还嘴骂道,同时双手护着李想,寸步不让。
“咳……”旁边站着的梁辰不得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是老总级别的,在一间咖啡厅里吵架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传出去也不好,况且现在马上就要到中午,客流也逐渐会上来,如果再这样吵下去双方颜面尽失,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李先生,王总,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你们这样会吓到李想,不利于她的成长,同时以你们的身份地位,如果传出去影响也不好,这样,王总先在这里跟李想叙叙别情,李先生,我们先出去走走,等双方冷静下来再来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情。”梁辰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横在两个人中间说道。
梁辰的话一针见血,当头就是盆冷水浇了下来,事实的确如此,对于两个人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如泼妇骂街般当众吵架确实不太好看。
“王丽薇,你记住了,女儿是我辛苦养大的,你想现在领走,绝对不可能。”李厚民说完便怒气冲冲往外走。
“女儿是我生的,你没资格不让我见她、亲她、爱她。”王丽薇气极道。
“王总,先消消火吧,我出去看看李先生。李想,你先在这里陪陪你母亲吧。”梁辰摇头叹息了一声,跟在李厚民身后走了出去。
李厚民直接走到车子旁钻了进去,“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了车门,震得车子都晃了两下,显然极其愤怒。
梁辰也钻进了车子,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默不作声。
“你干的好事!”李厚民狠狠地瞪他一眼道,余怒未消。
梁辰只是一笑,并未说话,掏出根烟来递给了李厚民一枝,李厚民接过来,梁辰甩开兹宝打火机盖子给他点上,自己也点着了一根,两个人开始默默地吸烟。
“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么?”李厚民深深地吸了口烟,转头看了梁辰,冷冷地道。
“解释有用?”梁辰淡淡一笑,靠在副驾驶上说道。
李厚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只是眼里的怒火开始逐渐消褪了下去,终于变得平静下来。
“我已经戒烟十年了。”李厚民深吸了口烟,叹息了一声说道,说话的内容好像跟这件事情没半点关系,但梁辰却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有些东西可以戒掉,有些东西却是戒不掉的。”梁辰吐个烟圈儿道。
“什么东西?”李厚民斜望了他一眼。
“比如情感,并不是可以强行戒掉,或是刻意忽略淡忘就能抹平的,相反,你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深刻。”梁辰淡淡地道。
李厚民浑身一震,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道,“继续说下去。”
“如果真的忘记了,可以不必愤怒。如果真的戒掉了,完全可以不吸,但你两样都没有做到,所以你心底依旧有着一块柔软的地方,或许轻轻一碰,便会鲜血直流。未愈的疤痕,可以说是恨,也可说是爱,恨愈深,爱愈深,可爱恨之间,足以证明,你依旧记得,从未忘记。”梁辰转过头来,正视着李厚民的眼睛,笑笑说道。
李厚民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梁辰,沉默着,如一尊石像,居然连烟灰掉落在西裤上都浑然未知。
半晌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真搞不懂,你不过就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怎么却有着如此锐利能洞察一切的眼光?简直就像个历经岁月沧桑轮回的智者,在你面前,我像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李厚民摇头苦笑道。
“呵呵,我并没有像你说的那种厉害,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梁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
李厚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只是将烟头扔向了窗外,重新向梁辰要了根烟,自己点燃,靠在座椅上,望着天外的云彩,怔然出神。
半晌,如梦呓呢喃般缓缓说道,“我和王丽薇是大学时认识的,都是自幼家境贫寒,凭着自己的努力梦想出人头地的那种贫家子弟。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然后一起努力打拼,希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瑰丽明天……”他的语气低沉,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眼神不自觉地掠过了幸福的神色。
“那时候,虽然我们过得很清贫、很苦,却是相依相伴,从未曾放弃过梦想,放弃过彼此。后来,我们的事业终于有成,还生下了媛媛,日子一天天过得甜蜜幸福起来。但就在媛媛五岁的时候,因为亚洲经济危机,原材料大幅上涨,楼市危急,我的资金链断了,面临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可就在这时,我最亲、最信赖的人,我的妻子、我的爱人,王丽薇居然在这时,背着我,在外面,跟人开房……”说到这里,李厚民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车笛长鸣,将前面的行人吓得惊惶四避。
抬起拳,拳面上已经破皮,汩汩地流出血来,可见他心中之痛,就算是已经过了十年,却依旧没有半点缓解,反而如酒一般,随着时间的加深,愈淀愈厚。
梁辰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之前已经料到了大体如是,否则的话,绝对不可能对李厚民的打击如此之大,让他如此恨一个女人达十年之久。
叹了口气,“李先生,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坐下来听听王总的解释,或许,事情并未像你想像的也未可知。”梁辰摇了摇头道,虽然与王丽薇接触不多,但端其貌,听其言,察其行,他觉得王丽薇并不像李厚民想像中的那种坏女人。况且,如果真如李厚民所说,王丽薇平时根本就是贤妻良母一个,十几年的感情,又怎么说叛变就叛变?更重要的是,就在李厚民和王丽薇吵架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王丽薇眼里的一丝说不出的痛楚与委屈,同时她望着李厚民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浓得化不开的,爱!没错,就是爱意,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而这种观察再结合李厚民的话,让他对这件事情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这还用听什么?我当时就怀疑她在外面有人,然后一直跟踪她,亲眼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开房,我,我真恨不得杀了这对狗男女!”李厚民情绪激动地狂吼道。
梁辰不再说话了,这个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或许,只有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倒底如何时,才能抚平两个人心头上十年的创疤。
“李先生,听我一句劝,您先回去吧,至于李想,是我带出来的,我也会把她带回去。其实,让孩子见一见她的妈妈,也不是什么坏事,否则,母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希望李先生三思。至于今天的事情,未经过您同意我就带李想出来,我表示道歉。”梁辰道。
“嗯,好吧,我先回去了,今天情绪太激动,我也不适合待在这里。至于媛媛,你帮我带回去吧。不用有什么歉意,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媛媛好,反倒是我态度有些粗暴,要向你道歉了。”李厚民向梁辰笑笑,有些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怎么说李想也是我的学生。”梁辰点了点头,已经开门下了车,车子启动,徐徐驶远,但梁辰依稀能看到车子里李厚民还在频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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