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明亮的客厅里,喜禾随意的躺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额头,“陆先生,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两个小时后我去接你。”
陆呈川直接这么说。
喜禾看着天花板,几秒钟之后才启唇,“知道了。”
蜷在沙发上,喜禾面无表情的在手机上翻了翻今天的新闻。
在她昨天和陆呈川新闻的基础上,今天又有媒体放了两张梁清则当初在孤儿院的照片,说她在和陆呈川不清不楚的时候又和梁清则有关系。
喜禾觉得仅仅是这样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更重要的不应该是,这些人怎么知道梁清则是领养来的吗?
她长这么大,自从记事开始就知道梁清则是哥哥,一个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她第一次听说还是从陆呈川那里听来的。
陆呈川。
喜禾抿唇。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陆呈川给她打了电话说在地下停车场。
戴了口罩,喜禾才出门。
或许是之前的车被曝光过,喜禾到了停车场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车,直到有辆车的车灯闪了闪。
坐上副驾,喜禾系上安全带,“去哪?”
车从停车位出来,陆呈川看着后视镜,说:“拍照片的人找出来,带你去看顺便说一下今天的事情。”
“陆先生看着处理就好,不用非要带我过去。”
陆呈川偏头看她几秒,“我不想事后有人不满意白找麻烦。”
喜禾看着前面的路,低下眼神。
车驶进陆庄的地下一楼,喜禾问,“人在这里?”
“到了就知道了。”
陆呈川带她走了一个隐蔽的电梯,上了四十楼。
这一层很安静,即使这是个饭点,喜禾也没见到人影。
走在前面的男人率先开了门,微侧了身子,“进来。”
房间很大,陆呈川随手一指,喜禾才注意另外一边有个陌生的男人正弓着身子坐在桌边,梁清则竟然也在。
那个陌生的男人就是偷拍他们的记者。
见他们两个进来了,脊背弯的更狠了。
喜禾放下包,拉开一张椅子,“这位就是那位记者?”
她说话的语气懒懒散散,听起来很随意,但还是让记者莫名的一抖,觉得她话里有话,是故意这样说的。
梁清则给喜禾倒了茶,温温和和,“就是这位先生,他已经承认了照片是他拍的。”
喜禾正在听他说话,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下一秒陆呈川在她身边坐下。
余光一瞥,喜禾又问,“既然只是拍照片,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多余的话呢?”
面前都坐上了人,那个记者开始在裤子上搓手,“实在很抱歉,我不应该偷拍你和陆先生。但是……但是那些……两年前的事情,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个小记者,照片是我卖给那家媒体的!”
“这么说,跟你没关系了?”
记者低着头,想到那天在陆氏见到的那个女人。
在咖啡馆临走的时候,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笔钱,又告诉他只要他死咬着他只拍了照片,其他的没有说,就会没有事。
照片是他拍的,两年前那些事情也是那个女人让他帮忙爆料的,所以他才会找自己的朋友把这些事情放在网上。
现在看来,那个女人猜到他们很快就能找上他。
“我……我真的没有做,我真的只是拍了照片而已!其他的事情,我的确不知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呈川捏着茶杯的杯沿,耷下眼皮,“卖那些照片给了你多少钱?”
记者一抖,正要回答,就听见他又说,“够不够你打官司的?”
猛地抬起头,记者慌张的看着陆呈川,“我……我没想到会这样,什么都没说,就是卖了点照片……我……”
喜禾撑着下巴,盯着他,“你就卖了照片,没想到对别人会有什么影响吗?别人的事情你这么好奇?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那种被放在网上被人骂走在路人被人指点的滋味?”
记者的额头上连冷汗都出来了,坐也坐不住,站起来一个劲的朝他们鞠躬。
“真的对不起,我就是想挣点钱,我……”
茶盖盖上的声音,陆呈川突然问他,“想挣钱?那不如这样,你可以先回去,但是不要想着离开京州,连躲也不要躲,之后还会再找你。”
“谢谢,谢谢!我不会走的,谢谢陆先生!”
观看全程的梁清则轻轻浅浅的笑出声,“那就快走吧。”
记者恍然大悟般留下相机里的底片和手机就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陆呈川点了支烟,空出来的手拿过那支手机。
里面只留了那晚拍的视频。
陆呈川没有点开视频,转手把手机放进了茶水里。
有服务员进来,换掉茶水。
“中午了,先吃饭。”
陆呈川点了点烟灰。
喜禾不自在极了,捂着心口,里面又开始急切的跳动。
身旁男人一贯抽的那类烟,烟味她已经很熟悉了,更别说两个人做的那么近。
手掌按在桌子上,喜禾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步伐急切,进了房间里的洗手间。
梁清则收回视线,脸上是他惯有的笑容,“陆先生,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掉的事情,何必非要这么麻烦?”
陆呈川拿下咬在齿间的烟,烟雾四散,“我乐意。”
“想必是有其他的原因吧?”梁清则往后靠,不咸不淡的说着,“刚才那个人找到之后,陆先生就不用再管了。”
“梁先生不知情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陆呈川露出点点笑容。
梁清则淡笑,“是因为喜禾吧。即使我之前五年是在牢里度过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陆先生你其实是没有非要讨厌她的理由的,因为就算她做了那些事,实际上也和陆先生没有关系。”
男人的嗓音清晰,不紧不慢的说着,“所以我很好奇,既然她也没有伤害到陆先生,陆先生何必对她这样?”
陆呈川叼着烟,眼睛微眯,低哑的回他,“一个心狠到敢杀人害人的女人,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态度?”
传来一声锁舌锁住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将近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呈川看过去,从洗手间刚出来的女人正看着他们。
略感烦躁的摁灭了烟,陆呈川移开目光。
喜禾攥住了手,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在两个人中间的位子上坐下,重新倒了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梁清则给喜禾盛了半碗汤,“先喝点。”
喜禾没动,而是问,“今天的事情,梁家有什么人知道你是领养的吗?”
“几个长辈,”梁清则想了想又说,“当初爸妈结婚之后很久没有孩子,就去领养了我,后来才生了清衍。当时这个事情,爷爷很早就说了谁也不准说。”
喜禾想起来。
那晚她在梁家,他帮她说话的时候,姑姑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
她当时没在意,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含义在。
垂下眼,喜禾捏着汤匙,“那这件事应该不是从梁家传出的。”
尤其说出来还是这种新闻,对梁家有影响的事。
心里积攒起一股郁气,消散不去。
喜禾抬起头,望向陆呈川,“陆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当初为了抓清则,所以调查过才知道的?”
陆呈川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里隐藏的意思。
“的确是这样。”他对上她的目光,“所以梁小姐觉得是我?”
喜禾摇头,“除了梁家的人,就只有陆先生知道了。”
陆呈川轻笑一声,“你怀疑我也无可厚非。”
“我现在只想先把事情解决掉。”喜禾喝了口汤,“其他的再说。”
一顿饭吃的气氛僵硬。
走时几人也没有一起,喜禾也拒绝了梁清则说要送她的话,说要准备一个人回去。
她戴着口罩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陆呈川的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喜禾拿着手机站着,看着车窗降下,抿着唇浅浅的笑,“陆先生这么喜欢给人当司机?”
陆呈川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侧脸冷峻,“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被人认出来,凭添麻烦。”
“那我就谢谢陆先生了。”
喜禾也懒得去争辩。
她拒绝梁清则是因为他还有事要去做,但既然陆呈川不嫌她碍眼,她还挑什么?
这两个人似乎一在一起就有相斥的磁场一般。
喜禾开了些车窗,风吹的她头脑清醒一些。
片刻的宁静被陆呈川的手机震动打扰。
男人的嗓音入耳,喜禾的意识忍不住往他那边飘。
“我是……在哪里?我知道了,现在过去……麻烦了。”
一通电话很简洁的就挂断了。
而原本正行驶的车忽然转了弯,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路上开。
喜禾正过身子,“要去哪里?”
“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陆呈川终于抽了空看她,“你要下车么?”
喜禾弯了眼尾,有些好笑,“你停在这里觉得我能打到车吗?”
“那就不要问那么仔细。”
到了医院喜禾才终于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宁随月,后悔自己打不到车也应该下车的。
站在一边,喜禾尽力想减少存在感,但是打的石膏的女人在她进来那一刻,眼神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宁随月的脸还在肿着,说起话来有些模糊,“你怎么会来?”
她的眼睛还是红的,又看向陆呈川,嗓音委屈,“呈川,你怎么会和梁小姐一起过来?”
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句在别人看来不好回答的话。
偏偏陆呈川像什么都没有一般翻了翻她床尾的病历,“发生什么事了?”
“我问你怎么会和她一起来。”
陆呈川抬眼,“在处理点事情,走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宁随月整个人狼狈的不行,有点想哭的趋势,“呈川,我很怕……”
“谁打你了?”
宁随月想说又没说的架势,看向喜禾,“可不可以请梁小姐在外面等。”
正好,随了喜禾的意。
她走到床尾,“那我就先出去了,”
门被关上,宁随月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我继父之前明明说好的,只要我能谈下来中时科技的合作,就可以不强迫我留在他的公司了。”
她抽抽噎噎,“我早上回去和他谈这个事情,没想到他说话不算话,还说我帮着外人不帮他,最后恼羞成怒就开始打我。要不是后来邻居听见了制止了他,我肯定会比现在伤的更重!”
看都能看出来。
脸都肿着,胳膊打的石膏,脖子上也包扎的。
“你继父在哪里?”
“他怎么可能来,他当时宿醉回来,被别人拉开之后就出去了。”宁随月哭的梨花带雨,“呈川,我不想看见他,你别让他来好不好。他看见我一定不会这么算了的。”
陆呈川拿出手机,“我给你母亲打电话。”
宁随月喊住他,“你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用啊,她当时根本不在家,送我来医院的邻居说她昨晚就和牌友出去了。”
眉目间如暗霾一般笼罩,陆呈川手指一转,“报警?”
“不可以的!报警也没什么用,回去之后我继父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宁随月捏着拳头,“呈川,你谁都不要告诉好不好,就这样吧,就这样等我出院再说。我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没有这次这么严重,而且,而且他不喝酒的时候也不动手的。”
陆呈川把手机收进口袋,语气严厉,“你这样只会助纣为虐。”
“没关系,等我好了我会去和他说清楚,”宁随月的眼神黯淡下来,“只不过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护士正好这个时候进来,宁随月便说,“呈川,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医生大概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好,给我拿些去疤痕的药吧,我脖子上的伤口应该会有疤。”
男人的脚步停留了几秒钟,就转身出去了。
坐着走廊椅子上看手机的女人余光看见他出来,仰着头问,“要走了?”
陆呈川居高临下的看她,动了动唇角,“不是。”
喜禾又低下头看手机去了。
他走开没多久,护士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这位小姐,宁小姐找你进去。”
喜禾还戴着口罩,指了指自己,“我?”
护士点头,“对的。”
不知道宁随月又要玩什么,喜禾收了手机推门进去。
她就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摘下口罩,“找我做什么?”
“梁小姐是和呈川去处理这两天的新闻了吗?”
喜禾挑了挑眉,“和宁小姐你有什么关系吗?”
宁随月靠在枕头上,肿着的脸颊让她此刻做起表情来有些怪异,“有没有关系也不一定啊。不过我要是梁小姐,这两天一定不会出门。”
“你的确不该出门。”
喜禾的笑容一寸寸冷下来。
她撩了把头发,“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你搞的鬼?”
宁随月扬了扬下巴,眼神里有些得意,“看起来梁小姐没有查出来啊。”
“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你的认知。”喜禾嗤笑一声,“你觉得你做这些很有成就感么?还想利用这些事情逼我离开?”
“梁小姐应该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道理,我觉得我没做错。”
喜禾走上前两步,在她的床尾停下来,“这句话被你用来真是浪费。你是不是有臆想症?我他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让你去耍这些?看别人被攻击你很开心?”
宁随月眨眼,“前提是梁小姐没做过啊。”
喜禾真的是要被她给气笑了。
“我做没做过,都跟你没关系。”
“可我就是觉得你做的事情碍着我的眼了。”
喜禾撇撇嘴,不打算再跟她说下去,反正她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陆呈川一进来就感觉到喜禾的脸色不好,“说什么了?”
喜禾异常平静的看他一眼。
又是那种一眼让人心凉的眼神。
“呈川,我就是和梁小姐说了几句话,她可能不爱听。”
喜禾直接推开面前的男人,出了房间。
陆呈川拿着药,眼底一片暗意。
走到病床边,把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这个人去疤痕的药。”
宁随月小心的看他,“呈川,我真的没和梁小姐说什么。”
陆呈川睨着她,“别无银三百两懂么?你和她关系不好,我不是不知道。”
言下之意,不需要说这样的话。
宁随月低下头,“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行了,你先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
“呈川!”她喊他,“过两天陆爷爷过寿,我……”
陆呈川留给她一个背影,“你伤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勉强了,我会和爷爷说的。”
“那就替我和陆爷爷说一声抱歉,等我好了我会去登门拜访的。”
“嗯。”
中午时分这一层的走廊里没什么人,陆呈川出了病房没有看见喜禾的身影。
走出几步便看见楼梯间的门半掩着,似乎有什么人在里面。
走进了门倏地从里面打开,喜禾正扶着门看他。
沉静的眼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喜禾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楼梯间更为安静,喜禾靠着楼梯扶手上,“是谁传出的那些消息不用查了,算我瞎了眼。”
陆呈川几乎立刻就拧眉,嗓音低沉,“什么意思?”
“我说自己瞎了眼喜欢上你这种人,现在还相信你。”
“梁喜禾,你把话说清楚。”
喜禾耸肩,“你要我怎么说?清则是我二叔养子的身份除了梁家的人以外就只有你知道,你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陆呈川朝她逼近两步,“不是你说的先把事情解决掉?”
“是,是我说的。可是我现在突然发现,罪魁祸首在我身边,我解决掉那些也没有用。”
下一秒脸颊就被男人的手掌钳住。
男人宽大的手掌虎口处抵着她的下巴,指腹捏着她的脸颊,使了力,“随月和你说什么了?”
喜禾抓着他的手腕,“她能和我说什么啊。我说她告诉我了这些事情是她搞出来的你信吗?恐怕又让我拿出证据吧?对不起我没有,但是我亲耳听见了。”
“即便如此,你凭什么说刚才那些话?”
“陆先生,你不是吧?你不是懂了吗?”
喜禾的拢着的眉心舒展开来,漫不经意的说,“你为了帮她,可真是什么都告诉她了。只不过没想到吧,现在她还拉了你下水。当然了,别人又不会骂你,你也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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