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老宅。
庭院草木油绿,秋风飒爽怡人,墙脚葱兰亭亭玉立,桂花花蕊颜色变为浅黄,可没人去注意大自然的美丽景致,而是将视线都锁定在雷家老宅东屋。
老佛爷的卧室。
这是近些年来,雷家第二代嫡系首次齐聚一堂,雷音竹,雷静兰,雷斯年,姐弟几个破天荒同时露面,旁人怀着不同心思,坐等老宅那边传来消息。
老佛爷单腿盘在木床上,嘴里嚼着和田枣,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雷音竹,又瞥了一眼站在梳妆桌前的雷斯年,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对面端坐的雷静兰那里,慢悠悠说道:“一年多没回家,就不想对糟老太婆说点什么?”
老佛爷对待赵凤声时和蔼慈祥,完全是宠溺孩子的姥姥模样,可在这几人面前,老佛爷绷着脸,目光凌冽,显得威严霸道。
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小侯爷雷斯年,大气都不敢出,这才是雷家赫赫有名的铁娘子,这才是西北商圈数一数二的老牌掌门人。
雷静兰右腿压在左腿,手腕交叠,皓腕肌肤不比女儿逊色,抠着指甲,心不在焉答道:“忙,公司一大堆事需要处理,我不是叫小云陪你了吗?”
“有多忙?忙的连回家都要按年算?小云是小云,你是你,孝顺都要别人代劳,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老佛爷脸色不善冷哼道。
“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月才回家看我们一次吗?我这叫遗传,证明是您的亲闺女。”雷静兰垂着脑袋针锋相对道。
兄弟姐妹中,大姐雷音竹外柔内柔,雷惜梅外柔内刚,雷静兰走的则是外刚內刚路线,脾气火爆的天崩地裂,确实跟年轻时的老佛爷极其相似。
如果不是这样的脾性,恐怕也压不住雷家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
小女儿的顶撞,使得老佛爷火气蹭蹭往外冒,一皱眉,又强咽下了蹦到嘴边的话。
虽然气人,可雷静兰说的句句在理,年轻时忙于工作,睡在公司,住在公司,一门心思扑在了雷家的生意,疏忽了对女儿们的陪伴。老了之后,想要弥补,才发现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卖,最为亏欠的就是二女儿雷惜梅。
“斯年,听说张家的小子,跑到西北搞鬼了?”老佛爷将话题一转。
雷斯年双手垂于身前,恭敬答道:“他叫张烈虎,张家继承人,前段时间来到西北,去了一趟集团总部,闹了一阵,踹坏了大门,我怕您着急,所以也就没告诉您。后来他就没有再露面,经过调查,我发现他跟雷家某些人走的很近,还联系上了孔繁林和莫勇,似乎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孔繁林,莫勇?一个是集团退休的老人,一个是开除没多久的杂碎,那小子是在摸咱们家底。如果估计没错的话,他是来打前站的,把咱们虚实弄清楚,他老子就会亲自挥师下西北。当初张大愣子联合几家国外投资公司,想要一口气把雷家吞掉,无奈老太婆的骨头太硬,没吃进肚子里,反而崩掉了几颗牙。现在张家做大,有钱有势,于情于理,也要来一雪前耻了。记住,张家并非铁板一块,斯年,你把注意力多往京城放一放,要反客为主,要以进为退,多在张家的地盘搞事情,在他公司多做做文章,要他焦头烂额,要他自顾不暇,顾不上跟咱们作对。”老佛爷嚼着红枣缓缓说道。
“好的婶娘,明天我就叫百纶从万林搬到京城,他是在京城混出的名堂,有朋友,有手腕,交际圈子广,当一枚眼中钉肉中刺,绰绰有余。”雷斯年点头说道。
“冯百纶?那小子不行。”老佛爷摇了摇头,穿上款式老旧的布鞋,“成熟有余,油滑不足,守家是一把好手,摧城拔寨,欠缺了点火候。再说那是老冯的唯一亲戚,虽然只是表侄,可出了事,也得寒人家的心。你再筛选一下,实在不行,花钱请外人。对了,你刚才说,张烈虎跟雷家某人走得很近,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雷斯年停顿片刻,老实答道:“雷牧东。”
“哼!我就知道是他!那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天天笑眯眯,实际心里黑着呢。如果不是他爹对咱们有恩,早就把他踹出雷家大门了。”老佛爷冷哼道。
“婶娘,家里的事,还是由您处理比较好。”雷斯年的意思很含蓄,不敢将手伸得太长。
“两只小鬼就想推倒南天门?不自量力。任由他们闹腾,大不了清理门户。”老佛爷眯起视力不好的双眼,望向窗外花木。
雷斯年答了一个好字。
“凤声怎么样了?”老佛爷念出这个名字,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屋里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
“他在试图对付那个毒枭。”雷斯年如实答道。
“哎!~一颗树木若想成材,必须要经受风吹日晒、霜降雨淋。想要将一条路给他铺的平平坦坦,又怕他变成扶不起的阿斗,让老赵家跟惜梅恨我。儿孙自有儿孙福,李玄尘说过,凤声不是短命相,就让他折腾吧,他要风,就给他风,他要雨,便给他雨,这九九八十一难,也快熬全了,没走一道关,就长了几分本事,等这最后一劫过去,就算功德圆满了。”老佛爷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但愿吧……”雷斯年喃喃道。
老佛爷站起身,雷斯年跟雷音竹急忙扶住,蹒跚几步,老人家捶打酸软无力的双腿,苦笑道:“岁月不饶人,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了,假如再年轻些,我还真想再去会会那些风流人物……”
“张家?”
“当初被我撵的抱头鼠窜的名门望族,又何止十个张家……”
“哎!老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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