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的颠簸,车子戛然而止。锦阳的心砰的落地了,无论如何再也逃不开了。明洁一脸喜悦,一个劲地辣着他往里走。那是一个两边围着大树的小院子,只是正值寒冬没有了树叶.院子里种了好多花花草草,但是好像有些日子没有打理了。一颗梨树斜斜地伸到路旁,听明洁说因为表姐喜欢吃梨,这里并种了一颗梨树。树梢上还能看见一两朵反季节的花骨朵,院子里最显眼的还是一颗茂盛的玫瑰花,听明洁说她虽然长得很好但是不会开花,现在它也一动不动,像是还在等一个结局那样凄凉。一个小孩拿着一把钝掉的刀子,在院里东砍砍西削削。
明洁拍了拍手,他就朝他们跑了过来“这是我表姐的儿子,他叫小影”
锦阳怯生生伸出手在他肥嘟嘟的脸上捏了捏“这小脸真可爱,来叫哥哥”
明洁拍了拍他的手“叫什么哥哥?应该叫叔叔”
锦的脸开始不自然起来“对哦,叫叔叔,叫叔叔”
小影大概两岁多一点的样子,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他开心地“嘟嘟,嘟嘟”叫着。
听见有声音,姨妈忙从厨房跑了出来“明洁回来啦?”
明洁又担心又害怕,担心姨妈不喜欢锦阳,又害怕姨妈不喜欢锦阳“姨妈,这就是我朋友,锦阳”
姨妈身材稍稍有些胖,头发也修地有些短。笑容虽然拉满了整张脸,可是怎么看都是有些逞强,在看见锦阳的一瞬间,笑容突然变浅了,浅得快看不出来了。锦阳的脸很黑,人也偏瘦。一对粗粗的眼睛下面藏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脸上也有很多小黑点。头发剪得有些参差不齐,像是大人带着小孩子去割稻子,留下来的桩子。如果是认识的人,这一刻应该是笑出声来吧。
锦阳用生硬的语气叫着“婶,婶婶好”
姨妈眼神一阵失落“来来来,家里坐家里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水果?”姨妈顺手指了指桌上的饼干“不要太拘束啊,先吃点东西垫垫,我这就去做饭,明洁给你朋友倒杯水,你们聊着啊”然后走了出去,还在用余光观察着锦阳。
锦阳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连眼睛都不敢乱看。
明洁放下小影,笑嘻嘻地坐在他旁边“哎呦,不用这么紧张啦,不至于,来你抱抱小影我去给你倒杯水。”
锦阳刚要伸手去接,小影自己跑掉了。明洁往锦阳嘴里喂了一块饼干“没事,小孩子怕生,这很正常嘛”说完拉起锦阳的手“走,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话间进了明洁的房间,桌子上放这一副用烟壳画的画。
锦阳走进一看,有些惊讶“啊,这不是我吗?画得真像”
明洁从后面抱住他“我每天想你,我就多话一笔,天天想就天天画,于是画成了一个小小阳,他只会笑不会哭像是永远也读不懂我对你的思念”锦阳回过头亲亲明洁,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小影吱吱呀呀的声音“亲嘴吧,亲嘴巴”
明洁想去追可他已经跑远了“这孩子,偷看第一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瓶瓜子仁,好大一瓶。明洁一脸骄傲“你看,你都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多久了,这都是是我攒下来的思念”
锦阳的心被抓了一下,又被抓了一下,他伸手想抱一抱明洁,被明洁挡住了“这个就给你回去的时候吃”锦阳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明洁轻轻闭上双眼,锦阳的唇也轻轻贴了上去。
这时候又传来小影吱吱呀呀的声音“哈哈哈,亲嘴巴,亲嘴巴”说完正要逃走。
被明洁一把抱住“小坏蛋,你不学好”小影挣扎着跑开了。
这一切都被姨妈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感叹“这小子,又黑又瘦,而且老成这样,真搞不懂明洁看上他哪里?但愿他是个老实孩子吧!以后可以一心一意对明洁好”姨妈的内心好不甘啊,也好无奈啊!只是那瓶满满的瓜子仁,已经可以看清楚明洁那火热的内心了。但是如果强硬的阻止,明洁一定会伤心吧。她姐姐曾经的那份悲伤可还是历历在目的,但是成全他们吧,她俩看上去一点都不般配。姨妈默默低着头。心底一阵一阵的酸楚涌了上来,她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世界了。连家里大人的这关都没有过,怎么可以私定他人?现在的明洁和当初那个小影的妈妈简直一模一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知道小影什么时候又跑了进去,锦阳正够着脖子想亲小影,小影正用力推着锦阳的脑袋。看着就像是真的一家人那样和谐,又一声叹息声从姨妈嘴里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底,在心房里回荡着!
姨妈叫了一声“明洁,带你的朋友过来吃饭”
欢喜的的心情到此结束,锦阳的心又不自觉地慌了起来。明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紧张,有我在呢”吃饭时间里,大概家里人都回来了吧。锦阳低迷地看了看窗外,似乎有一场大雨正在等他。不过情况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只有姨妈自己在忙前忙后的,桌子上摆了一盘酸菜炒肉、一个番茄炒蛋、一个小炒白菜、还有一碗豌豆汤。因为姨妈觉得最近又长胖了,所以菜饭都是那么清淡。明洁也喜欢这样的,才坐下来姨妈给锦阳添了一大碗饭,饭有些稀。有时候长辈的爱确实让人心里发苦。姨妈和明洁在聊着一些家事,锦阳只有尴尬的喂一喂小影,幸好有他,不然这天,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后来姨妈开始一答一答问锦阳家里的情况,以后的规划,还有怎么生活下去。这些问题锦阳回答的支支吾吾,没有一个是姨妈满意的,连明洁脸上也变得有些紧张了。
这顿饭如此漫长,这样苦涩,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这也怪不得他,本来就是刚刚从山里回啦,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饭菜有那么清淡吃得下,他嘴里一陈一阵发苦。最后还是明洁悄悄给他倒了,喂给院子里的鸡吃。好死不死,这一幕又刚刚好被姨妈看见。姨妈心里又是一阵唏嘘,这孩子一点都不懂礼貌。
吃过饭,姨妈和明洁在房间里缝着被子,这被子是专门给锦阳缝的。不要然他今晚就没有被子盖了,总不能让他和明洁盖一床被子吧!锦阳只能乖乖的坐在一旁,尴尬癌都快犯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多余过,那种一无是处的感觉真叫人想找一条裂缝然后直接专进去。索性小影这个时候一直把他往外拖,想让锦阳陪着他玩。这才稍稍缓和了这个无地自容的局面。
院子里一个大的追着一个小的,笑声也不多。都是这个大的一直在迁就那个小的,小的那个什么都想搞一下。大的那个什么都不让他搞,仔仔细细的看一下,都会觉得这个年代,连小孩子都有心事。人在痛苦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每一分钟都是来之不易的。眼前的太阳还是高高在上,气氛里还是不自然。追逐了许久,小影困了,他躺在锦阳怀里没一会就睡着了。锦阳抱着他摇了一会,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了,他也跟着睡着了。他靠着墙,小影靠着他,那天没有风,太阳的温度也刚刚好。
很久没有听进小影的声音了,姨妈跑出来到处找,没一会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就是这一刻她决定向妹妹说一些锦阳的好话,
“小伙子,还可以”这是她第一句对明洁说起锦阳的好话。
明洁一脸诧异“姨妈,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刚刚不是还嫌他长得老,嫌他没有礼貌吗?”
姨妈拿了一张小毯子,递给明洁“来去给他们盖上”
明洁疑惑地走了出来,只见小影和锦阳两个人都靠着墙睡着了,而且同步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明洁心里一阵暖风吹过,他的内心一定是善良的,自己肯定没有看错人,他值得自己托付终身。
走回房间,姨妈开始好奇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明洁很开心,因为表姐结婚之前姨妈就是这个态度。
善良温柔地人,总有一瞬间可以打动身边的人。运气在好一点的话,你感动的那个人正是你想感动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有轮回,愿所有的善良都遇见温柔。
下午四五点的样子,那床被子终于在一阵叹息声中完成,明洁爬在上面感受自己的劳动成果。
姨妈转身走了出去,自言自语“小影该醒了,他一醒就要哭了,锦阳怕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明洁也担心的跟了出来,小影哭不哭倒是无所谓,只怕锦阳笨手笨脚的又把刚刚就在姨妈心里的好印象给毁掉了。走出来一看,刚刚给他们盖的毯子,已经方方正正的叠好放在凳子上了。那两个一大,一小正在墙角研究一窝蚂蚁。
姨妈欣慰地走过来,抱起小影,诧异地问“小影没有哭吗?他每次睡醒都是先嚎啕一顿的”小影在姨妈怀里还不乐意的挣扎着。
锦阳摸了摸小影的脸“今天没有哭,还特别乖”
姨妈放心得看了看锦阳,又看着明洁“带你朋友到处转转吧,我看他都快憋坏了”
明洁一听一把拉着锦阳就往外跑,她知道他们如果慢慢走,小影那个臭小子一定会跟上来打扰他们的两人世界。果然他们还没有跑出院子,小影就哇哇大哭。
明洁带着锦阳来到那条铁轨上,这里曾经见证了很多次明洁的泪水。轨道两边是稻田,偶尔还能看见几颗还没有来得及挖出来的藕。几个白露在田间觅食,远远的看夕阳的光透过田里的水还有些刺眼。
明洁指了指铁轨伸延的远处“朝着这里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到我家了”
锦阳笑嘻嘻的说“那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呢?”
明洁噗嗤一笑“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哥哥,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哥哥带着我说是要走来姨妈家玩,不巧的是那天下雨,他还带我躲在桥下面,后来被我妈一顿收拾,想想都好危险,我差点就遇不到你了”
锦阳走上一根铁轨“你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这辈子才会遇见我吧?”
明洁偏着头,眯着眼睛“哈哈哈,我自己都觉得好神奇哦,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做朋友,就已经做成恋人了。而且只见过三次,这第三次都已经发展到见家长咯”
锦阳眼睛睁地大大,他努力回想,他们明明认识了很久,怎么可能只见过三次?第一次昆明遇见、第二次建水等她、这次真的就是第三次、他也忍不住感叹“对哦,我们真的只见过三次,我们加起来,还没有在一起超过一周哎,就这样私定终身了吗?可我怎么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呢?”
明洁呵呵一笑“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怎么?想反悔啊?门都没有”说着明洁跳上了锦阳的背。
锦阳背着她轻轻往前走“不是,你瘦了吗?今天怎么那么轻?”
明洁点了点头“对呀,因为见不到我牵挂的人,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差点就饿死掉了”
锦阳捏了捏她的腿“你这胡说八道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了哦,哎,你说如果我像康哥和你一起长大,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像这铁轨一样永远不会相交”
明洁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也许会吧,康城就是”
锦阳疑惑的问“你就没有过一点点感动吗?”
明洁摇了摇头“也许有过吧?但是我忘记了。哈哈哈”
甜甜的笑声在寒风里飘荡着,远处的山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雾后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今天的夕阳似乎多了一些留恋,留恋这世间美好。似乎也多了一些感叹,感叹偌大的一个宇宙竟只有一个太阳。但它可能不知道,很少人喜欢雨天,即使喜欢,也是心里藏着忧愁的时候。路边的老房子陆陆续续冒起了炊烟,留在地上的影子也被拉的长长的。太阳光已经不在刺眼了,万物归期将至。两只手握得更紧了,晚上所有人都该回来了吧,锦阳眉头开始锁紧,过了一会又展开了,正如天空留不住太阳那样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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