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完,就离开了,我站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其实,做我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怀孕,先不说金主承不承认孩子是不是他的,就是带个球,也就意味着不能再工作。
苏茉以前流过三次产,都是因为金主为了自身快活而不想做安全措施导致的。
她很喜欢小孩,她说,如果下次再怀上,不管金主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知道宋太太找上门来的时候会紧张的手足无措,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日子她不再喝酒,也不再吃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还会时不时地抚摸着肚子。
一点点的回忆集聚起来,让我恍然大悟。
苏茉是真的想要留住这个孩子。
苏茉已经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她昏睡着,脸色依旧苍白。
护士说这是因为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等药效一过,自然就会醒过来。
我帮着护士把人抬上病床,护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苏茉紧皱的眉头,心疼到了极点,身边被我视作亲人的好友接连遭遇了不幸让我实在是有些无力承受。我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这次,眼泪就像是没有关闸坏了的水龙头一般,不停地从眼里流出来,任凭我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会没事的。”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行舟把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了我面前。
我这才想起他还没有回去,苏茉的手术费是沈行舟先垫付的,连忙站了起来,接过纸巾,向他道谢。
“二爷,今天真的很谢谢您,手术费我会还给您的。”
沈行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你先好好照顾她吧,手术费可以不用还,只要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行。”
说完,他就踏出了病房。
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让我履行好自己在车里说的话。
一整天,我都坐在病床前不敢离开半步,生怕苏茉醒来会想不开,可是医生预计的药效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苏茉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有些担心,又叫来了医生。
医生说,这可能与病人自身的意志有关,有些病人在生理跟心理遭受到打击的时候会进入自我保护的沉睡状态,所以便醒的晚,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让我放宽心。
尽管医生这么说了,但我还是不放心。
兰姨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她,索性关了机。
苏茉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才醒了过来,医生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就离开了。
直到医生走了,她还一直都沉默着,两眼空洞无神。
“苏茉”我拉着她的手,想把掌心的温度传给她。
她冲我扯出了一个笑,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清,我做了一个梦。”她的声音很轻,“我梦见我生了个女孩儿,小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我为她打扮,梳头,她在我怀里叫我妈妈。尽管孩子没有爸爸,但是我们生活的很快乐。”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肚子上,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苏茉,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你还年轻,还会怀上的。”她那么喜欢小孩,我不敢把医生说的话告诉她。
她却摇了摇头,笑的有些凄美,“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怕是不能再有小孩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坐到了她的身边,让她靠在我的肩膀。
很长一段时间,苏茉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直到吃了药,她才又重新睡了过去。
我见苏茉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一个人来到了住院部楼下的草坪想散散心。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光,整片天空黑的像个无底洞,让人喘不过气。
我靠在一棵树上,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朦胧的烟雾在眼前久久没有散去,我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厌恶至极。
姜艳,苏茉,她们都是好女孩,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难道有钱就可以这样随意的践踏生命?
“抽烟的姿势挺好看的,不过女生应该少抽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头就看到沈行舟一身休闲打扮站在我身后,浅色的长款风衣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的干净挺拔。
我连忙将烟掐灭,“让沈二爷看笑话了。”
沈行舟只是看着我,嘴角挂着一抹熟悉的笑容,“你的朋友醒了?”
“嗯,傍晚的时候醒了,刚刚吃了药,现在又睡着了,谢谢二爷关心。”
沈行舟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陪我去吃个饭吧,医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不必太紧张。”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就向前走了去。
我感到意外极了,他亲自来医院就是为了让我陪他吃饭?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报答方式?
沈行舟已经走远,我连忙追了上去,一刻也不敢怠慢。
吃饭的地点与医院只隔了两条街,只要走路就行,我以为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不是高档的饭店是不会进去的,就像顾岩,从来不在消费低于四位数的饭店吃饭。
可沈行舟带我来的,却是一家极其普通的小饭馆,饭馆虽小,但胜在很干净,也很安静。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询问了我的口味,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感到紧张,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与我平时所接触的那些有钱人相差太多。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又向老板要了一杯果汁,“今天我只是想简单的吃个饭,难道叶小姐不觉的偶尔在这样的环境吃饭能让人心情平静吗?”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确实,像我们这种人,能这样安静地吃晚餐的机会是很少的,即使是放假,跟着夜总会其他姐妹一起吃饭,也都是离不开烟酒。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沈行舟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即使是这种家常小炒,竟也让他吃出了法国大餐的感觉。
“叶小姐是五年前来的北城?”他轻缓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问道。
“嗯。”我对于他知道我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像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想要查一个人的底细易如反掌。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似乎每次沈行舟让我陪他,就真的只要安静在一旁陪着就行。
吃过饭,沈行舟又把我送了回去,我想再次开口感谢,却觉得这样用语言表达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更何况他不仅救了我,也救了苏茉,我想,或许这辈子我都还不完这份恩情了。
最后只是目送着他离开医院。
直到看不到沈行舟的车影了,才转身往苏茉的病房走去。
可刚一打开病房的灯,我就傻眼了,床上哪里还有苏茉的影子,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开始自责自己为什么要下楼去。
我连忙找来医生护士,几乎把整栋楼都翻遍了,最后终于在顶楼的天台上看到了她。
苏茉没有披外套,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她站在天台边缘,风吹过她的长发,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我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跑了过去,把她往回拉,“苏茉!你干什么?”
她的身体被风吹的冰冷极了,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苏茉转头看向我,“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这里有些疼,想上来吹吹冷风,或许就能麻木了。”
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她带回了房间,用热水给她擦拭身子,她依旧一言不发,就像是个人偶一般。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茉,即使她被金主各种刁难,她也只是在事后骂几句发泄一番,之后又笑嘻嘻地一副大姐的样子教我们要如何应付这种难缠的客人。
医生给她打了针安神的针之后,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离开她半步,就连上厕所,都要麻烦护士先暂时地帮我照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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