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从一个怪梦中惊醒。
梦中雨薇被一只巨大的手横空握起,风卷残云,不知去处。
“雨薇!”全身都是冷汗。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从容到完全可以给她自由,给她时间和空间找寻自我,然而还是被过分的担忧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
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两人不经意间,已经形成了一种类似默契的交流方式,那便是他永远在等待。不想给她任何额外的压力。然而此刻,黑暗中,一个孤独的男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
拨通了电话。
响了五六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自己是否该放弃这个尝试。
“喂。”那边终于接通,声音有些沙哑。
“吵醒你了吗?”林浩瑜轻声问道。
“哦,不是被你的电话吵醒的,只是突然就醒了。”雨薇轻柔的声音,夹杂着刚刚醒来的迷茫感,这才令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刚刚梦到你了。雨薇。”他轻声说道,却突然哽咽了起来。
她无语。静静地听着,眼泪开始汩汩流出来,很快枕边湿了一大块。然而她依旧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雨薇,我感觉上天不会放过我们了。”突然他开口了。这是盘旋在他脑海中很久的一句话,刚一开口,便已经崩溃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也立马哭出了声。
“想要你抱抱。”突然她声音很小,有些颤抖地央求。
“嗯,抱抱。”他轻声地回答,依旧无法停止流泪。
这是两人第一次,坦然地崩溃。之前总是有一个人,在强撑和伪装,在不断地给另一个人信心,直到一直在失控的现实,击垮了两个人的信念。
“对不起,我可能是因为噩梦中惊醒,情绪不大好。”终于,他勉强自己控制情绪,来安抚电话另一头此刻远在他乡无依无靠的脆弱不堪的她。
“嗯,今晚,有很多星星呢。我睡前,又看了很长时间。”雨薇虽然仍在抽泣,但是已经勉强着微笑,“你知道吗,这边的星星,每次都能让我沉醉,它们像是离我好近好近,它们真的好亮好美。”
“呵呵,最近都没有月亮,星星也是好的,可惜这里看不到。”林浩瑜突然开口,“你今晚吃饭了吗?”
“哦,我昨天,吃了一颗蛋。”雨薇回答,“就是上次你来的时候,那颗特别大的蛋,我每吃一颗,都会储存三天的体力。”
“哈哈哈,说的这么神奇,但是不可以自欺欺人知道吗?强迫自己也要吃饭,不吃饭,会变得消瘦的,你已经这么瘦了,再瘦下去,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也是你的嘻嘻。你赖不掉。”雨薇调皮回答,对方声音却更加沙哑了。
“对了,小黑回到船上了,他又开始了水手的生活了。”雨薇连忙寻找话题,“他可是一个真正的水手呢,苦涩的沙那种。”
“你还知道苦涩的沙?”林浩瑜笑了,声音终于渐渐明媚了起来,这是雨薇最喜欢的声音。
“我好喜欢你现在的声音呢。”雨薇突然开口,黑夜中,把手机光亮的一面背过去,脸贴在枕头上,对着手机底端小声说道。
“嗯,不是现在的声音,就不喜欢了吗?反正,喜不喜欢,都是你的。你也赖不掉了。”林浩瑜学着刚刚雨薇的样子说道。
“不是。刚刚的声音,会让我的心很痛。我要你现在这个声音,开朗明媚的。”雨薇轻声回答。
林浩瑜在黑夜中,戴着耳机,坐在床上,背靠着床背,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
“雨薇,我感觉,现在好像我们做出在一起时的样子。”说完这句,便又是一阵心痛。
“那你觉得,哪一刻算是我们最初在一起呢?”雨薇突然有些迷茫。
“是那个风雪的夜晚,我救了喝醉酒的你,还是那个深夜看见视频里你在大风中,还是我们一起去你的家,看见了十八岁时你的衣服和照片?”对于雨薇来说,这些片段,都是刻骨铭心的。
“我们真正在一起,”林浩瑜想了想,雨薇刚刚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像是电影片段在播放一般,一幕幕,闪现着惊心动魄。
“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见到你,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确定了我的心。”
短暂沉默。
“我也是。”她小声说道。
“小坏女人,还敢抵赖,明明是先踹到了我,倒当起了恩人,哼!”他假装生气。
“嘻嘻。你那天晚上,本来就很吓人嘛。不过也很奇怪,这么大的男人,说打倒就打倒了,也是说明我很厉害呢。”雨薇开始得意了起来。
“啊,你现在就是不在我身边。如果现在你在我身边,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再张狂!”
“已经一年了啊。”雨薇突然说道,“恍若隔世。现在才明白,原来人不是一天天变老,而是瞬间衰老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力之感。
“不,你没有衰老。你还是那么的天真无邪,美丽可爱。真正衰老的人是我。”林浩瑜苦笑着说道,“我或许很快就变成你不要的老男人了,就像我之前问你的那种。”
雨薇想起之前林浩瑜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如果哪天我老了,你还爱我吗?”伴随着一个鬼脸,把眼角向下拉。
“不要。”雨薇当时不假思索的回答。
“浩瑜。”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他的名字了。空间的距离,却像是把两人拉回了最初的距离带来的强烈情感和熟悉之感,她十分确定此刻的他仍旧是她最喜欢的男人。
“我好喜欢你。”她轻轻说了句,“我会永远爱你。”
“我一直都爱你。永远。”说完,再次流出了眼泪。原本破碎的心,因为遇见她而弥合,又因为她的消失而千疮百孔。而今再度的弥合如最初,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女人的生命。
“我们的小包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应该早就枯萎了吧。”想起之前两人在树林里挖出来的植物,一朵一朵花蕾,完美的几何,蓝紫色,哀伤的底色。
“嗯,应该吧。不过,那个树林里还有很多,它们都是我们的花。”林浩瑜笑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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