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关了一半,另一半打开,月光流泻进来,伴着路灯的光晕,卧室里的一切清晰可见。
林帘出声,她婉柔的声音在这静谧里把昏暗都染上了一层轻。
湛廉时睁开眼睛,垂眸看怀里的人:“嗯。”
喉间溢出低沉的嗓音,是她所熟悉的深。
他没睡,她知道。
林帘笑了。
“你知道你走后,托尼的生活吗?”
一切皆已知晓,却在这样的夜晚想要和他浅浅细说。
湛廉时看着昏暗光线中隐约可见的含笑眉眼,她的安宁平和,张唇:“知道。”
一世结束,新的一世开始,他们却有着上一世所有的记忆。
直至对方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林帘唇畔生出笑:“我以前以为托尼不会爱上人,即便喜欢也不会那么久。”
“可没想到他很认真,自十一送到他手中,他就像变了个人。”
“带孩子,学餐食,做着以前从不会做的事。”
“为了孩子,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极好的人。”
昏暗里,一切若隐若现,恰是记忆浮动时。
林帘柔柔的话语落在卧室里,软了这里面所有的气息。
“他看似玩闹,实则心明。”
“对隐芝,他是真心。”
如若是旁人,湛廉时不会说这些话,即便是林帘,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说。
笑意弥漫到眼里,林帘抬头,看这凝着她的深眸。
“你们认识了很久?”
“嗯。”
只有认识多年的朋友才会对他极其了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
“对……不……起……”
眼前浮起那末冬里的一日,韩琳泪水弥漫的躺在床上,绝望痛苦。
她不是给她道歉,而是给湛廉时道歉。
心动了下,原以为不会再有波动。
再想起,却依旧微微的痛。
笑意褪去,那些记忆变得渺小,然后不见。
林帘看着眼前的人,这双经年累月积满深色的眸子,层层叠叠,把心包裹的严严实实。
“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生活吗?”
湛廉时目光微动,有什么东西划开。
小时候……
那是遥远的记忆,遥远到似不属于他。
但,再回想,却渐而清晰。
他凝着怀里的人,她眉眼安静,静静看着他,想要走进他真正的世界。
湛廉时唇瓣张开:“我有记忆时是三岁,那年……”
回忆在这个夜晚摊开它的画卷,林帘站在画卷前,和着身旁的人,一起看着他曾经的记忆。
看着那个小小孩童,是怎么一点点长大,是怎么从一个活泼快乐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满身冷漠。
林帘想,韩琳的对不起,真的还是太轻了。
“你恨她吗?”
“不恨。”
林帘笑了。
她看着眼前在夜色里似褪去了冷漠的人,他真实的在她眼前展露,完完整整的,不漏一分。
抬手,落在他脸上,轻柔的抚。
“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会好好的。”
湛廉时看着她,眸中浓浓深色浮动。
他说:“对不起。”
林帘怔住。
她看眼前的人,仔仔细细的看,他凝着她,眼眸里蕴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就像此时的夜色,那么深,那么浓。
永远都化不开。
林帘摇头:“如果不是这一世都变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没有办法,那一晚,我走不出来。”
“可那一世已经结束,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都已偿还。”
“阿时,在这一世里,你父母依旧薄待你,我依旧生在那不属于我真实的家里,但没有那一晚。”
“你和刘妗青梅竹马,你们在一起,然后分手,我们相遇,然后结婚。”
“你没有伤害我,没有和我离婚,没有让赵起伟那样对待我。”
“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我遇见了韩在行,林钦儒,弗兰克,遇见了上一世都遇见了的人。”
“你帮我找到了我的家人,护我,爱我,惜我,我们有了一个真正完整的家。”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这一世,你湛廉时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明白吗?”
一闭眼,一睁眼,已是另一个韶华。
老天爷给了她想要的,她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跟他在一起。
她了无遗憾。
湛廉时的心在胸腔里震动,一下,一下,有力撞击,把他心上的枷锁撞碎。
他凝着眼前的人,看着她泪水滑落,眼中却生出笑意,没有一丝伤痛。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好。”
……
托尼和隐芝的婚礼就在锦凤族举行,因为这是自锦凤族开放以来,第一对外国人和锦凤族的姑娘结婚,所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让本就对锦凤族充满好奇,神秘,探索的游客更是起了浓浓的兴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全部往锦凤族涌。
看这古老的民族是怎么结婚的。
林帘和湛廉时的计划是在凤泉镇待一段时间就去柳州,但因为托尼结婚,他们也就多停留了一段日子。
而小丫头自知道托尼要结婚后,那叫一个高兴,整天跟着托尼往锦凤族跑,都见不到人影。
林帘和湛廉时则是为托尼置办结婚礼物。
只是,因为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快又急,好些东西都没办法准备。
所以自知道托尼要结婚的消息的第二天,两人便准备起来,尽可能的做到朋友的心意。
这么忙忙碌碌,在凤泉镇的游客越来越多时,日子来到托尼结婚这一天。
农历六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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