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大厅黄绿的灯光倾泻进来，略有些刺眼。
温沫离眯起眼睛，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那人平头，小眼睛，蒜头鼻，脑门高宽，长相普通。
他进来仔细地打量了温沫离一顿，目光里没有任何猥亵的之意，有的只是警惕跟戒备。
坐到刘队长的旁边，他又疑惑的看了温沫离一眼才作罢。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在不算安静的环境里这声音尤为小，像在低语，“刘队，怎么带了个小姑娘过来？”
“我助手。你可别小瞧她，我们局里就我能跟他打个平手。”刘队长摆摆手，把身子往里倾斜了一点，让线人对着温沫离的视线不至于被遮挡。
“女中豪杰啊。失敬，失敬。”男人朝温沫离拱手，没有调侃的意思。
温沫离朝他点点头，神色冷淡。
“你说吧。”也算是正式见过面了，刘队长掏出一支烟递给了线人，“你知道的消息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这事很难说。”把烟拿在手上，打火机一点，昏暗的房间里微亮的星火照亮他一口的黄牙，“我刚在路上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更加有趣的传闻。”
“你说。”
烟气飘散在房间里，温沫离微微皱了眉。
“前阵子，就是女法医死之前的那几天，C市死了一家四口，都被割喉死的。”嘴里叼着烟，线人的声音不算清晰。
他平铺直叙的话，听得刘队长心微微一凉。
早知道他消息灵通，却没想到他们有意封锁的消息还是流传了出来。
死人这个消息倒不是多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会知道死法。
这人一看刘队长的眼神不对，他抽了一口烟，嘴里冒着白色的烟雾，“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温沫离却有些惊异他对刘队长说话的态度，这可不像是一个线人能说出来的话。
微瞄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感觉出了，他看了温沫离一眼，又回头看着刘队长，“你还听不听了？”
轻咳了一下，刘队长瞪他，“你说。”
“那一家四口的死状我就不说了，房间里的字我也就不说了。”线人大有显摆之势看着他，明显是在告诉他，老子连房间里写了什么字都知道。
刘队长无奈，“那个传闻到底是什么？”
摁灭了手中的烟，他说:“说是那一家四口的死其实跟一个女杀手有关。”
“女杀手？”刘队长提高的音量里显然带了些好笑的成分在里面，“你不会告诉我，我们死了的警员就是那个女杀手。”
调侃轻慢的语气让温沫离有些紧张，她拽紧了身下的沙发，瞳孔微缩。
“你听我说完。”线人非常淡定，“没人说你的手下是女杀手。我是听说，那家人会死其实是被人当了替死鬼。据说那伙人跑到C市来其实是为了杀一个早就金盆洗手的女杀手，这里面有没有私仇我就不清楚了。那家四口为什么会死呢？好像是那伙人跟踪那个女杀手被她察觉出了异常，为了不让女杀手怀疑，那伙人趁着堵车的那个空当临时找了一个司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假装跟踪女杀手，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女杀手怀疑到他们的头上。”
这人把那天的情况说的一字不差，温沫离很怀疑这则消息是不是被那些人故意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警察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
如果她暴露，米小琪势必也会暴露。她们这两个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活动的人就危险了。
“也就是说那家四口被女杀手杀了？以为他们是她的仇人？”在事件还很模糊，忽然又牵扯进来一个女杀手的晴朗下，刘队长的智商显然也不够用了。
线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错了。女杀手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看到跟踪她的人跟踪的那么明显的时候她就知道真正跟踪她的人已经走了。但是这个跟踪她的中年男子其实也就变成了一个线索，因为只有他见过那里面的人。那伙人也是怕自己暴露，毕竟女杀手的实力很让他们忌惮，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那伙人在晚上进到中年男子的家里把他一家人都杀了，以绝后患。墙上写下的字，其实是为了震慑女杀手。”
线人的整个故事听下来其实更像个玄幻故事，但刘队长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说一些看似没有道理的言论。
只是到了现在事情越发的不简单了。
“你回去查查天网不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线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给了刘队长一点曙光。
但对温沫离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珠。
不过，只是眨眼间，她的手就松开了。
她只要把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给黑掉不就行了。
那人给刘队长出的主意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知道了。”刘队长点点头，“还有什么消息？”
线人这时站起身来，他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温沫离跟刘队长都警惕起来。
看这两人这么紧张，线人呵呵笑了，“我就是想出去上个厕所，你们别紧张，别紧张。”
话说完，线人走了出去。
“他就这个样，你别介意。”刘队长转过头对温沫离解释。
温沫离笑了笑，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刘队长朝她点点头。
“这人应该不是什么线人吧？”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般跟线人接头不会选在酒吧这多人多眼杂的地方，而且线人不会敢调戏警察。
“的确。他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走了不同的道路。他现在整天在道上混，但是手上没有过人命，也没沾毒，就是小打小闹，混混日子。上了这条路，想要回头其实就很难了。”提到旧事，刘队长有些感慨，“他虽然在道上混，为人却圆滑大方，朋友多，消息灵通，给我帮了不少的忙。”
警察跟混混，也算是一个奇异的组合。
温沫离完全能够理解，“没有想过让他回到正道吗？”
“人各有志，他想怎么做，别人无法勉强。”刘队长摇摇头，“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正道黑道，适合自己的路就是好道。”
这话有些偏激，温沫离无法赞同。
黑道不是什么好道，不论他适不适合一个人，都不是。
有过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明白那种感受，在道德边缘苦苦挣扎，希望有个人能够来救赎自己，那种等待毫无意义而又痛苦。
不过，她是幸运的。
想到这里，温沫离的眸子有了暖色。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如风，恐怕现在的她还活在沾满鲜血的生活里。
她看了看刘队长，想了想，只好点点头。
她一个有着一段不光彩的过去的人是没有资格提出异议的。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那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我说到哪里了？”
“你把那家四口的死因说完就没再说了。”刘队长回答。
“哦。”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我现在说之前我要透露给你的消息。据我知道的消息是那些人常常在城东一带活动。”
城东是C市的富人区。
“据说，那女杀手就住在城东。那些人不清楚她家具体的位置，所以一直在城东蹲点。”
城东，温沫离一愣，她就住在城东。
看来这人的消息很可靠，可靠到她都觉得有点可怕。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她。
相比温沫离的紧张，刘队长就很轻松。
女杀手很有钱嘛，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他丢掉了这样的想法，身为一名正义之士，他这位人民警察怎么可以嫉妒一位女杀手。
他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
不过既然那些人在城东活动，米小琪怎么会跟他们交上手的？偶然碰到的？
见刘队长又不说话了，那人低下头，把玩着放在桌上的酒杯。
“我知道了。”刘队长起身，看向温沫离，“我们走。”
“诶？你这就走了？”线人略吃惊，语气不甘，“我都还没喝酒。”
“下次请你。”刘队长掏出钱包。正要从里面拿钱付酒费，那人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叠。
把钞票在手中摇了摇，他把钱包还给了刘队长，“剩下的钱就当你是请我喝酒了。”
刘队长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这笑容落到温沫离的眼里完全就是宠溺的笑容。
她才不信以刘队长的身手会连钱包都拿不住，明显就是故意的嘛。
走出酒吧，见温沫离还在笑，他叹了口气，“你们女人是不是一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有吗？没有吧。”温沫离欲盖弥彰。
刘队长摇摇头，无话可说。
两人站到了路边，刘队长走到自己的车前，“你住哪？我送你。”
报了酒店的位置，温沫离上了车。
她其实是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但现在她必须要这么做。
如果她不这么做，刘队长一定会立刻去调监控。现在答应让刘队长送她回酒店，也是在为她自己争取时间。这样她才能赶在他之前删掉所有的监控。
虽然有点对不起刘队长，但是为了自己她必须这么做。想到这里她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今天刘队长没有让她来旁听，那又会是怎样的后果……
“到了。”刘队长的车在酒店外停了下来。
温沫离下了车，“谢谢刘队，路上小心掉。”
回到酒店，已经快到十二点。
温沫离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她跑到床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黑到了警局的监控系统，她找到了自己被跟踪那天的监控，随后将之全部删除。
删掉这些东西，温沫离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刘队长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小天，休息了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你马上跟我走一趟。”
穿着外套被刘队长叫小天的人呵欠连天的到了警局。
“给我调上一周的监控。”
小天打开系统，忽然发现上周有一天的视频全部被删除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脑。
刘队长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看来果然有个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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