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城外的契丹人并未着急攻城,
城内正紧锣密鼓的开始新兵招募工作,招募范围比较广,涵盖了本地军户、逃难至此的难民,以及发配在这里的邢徒。
一些老邢徒得知越金戈等人去从军,心中担忧不已,又着实拜托了一番,
毕竟他们的子侄都跟着越金戈去了,也是希望在军中,越金戈能照应一番。
越金戈与众人一道,前往西苑点兵校场。
见校场外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站满了应征的军士和送别的亲人。
这次招募的邢徒入伍者共计四千两百人,一律西苑点齐。
时间快到了,众人各与亲朋好友告别。
越金戈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大家无须再送!等把契丹人赶跑了,我们就回来。”
一鬓角花白的中年男人来到越金戈面前嘱咐道:“金戈,将你的兄弟们都给带回来啊!”
越金戈点了点头:“放心吧阿叔,我一定把他们都带回来!”。
这时锣鼓响起,越金戈八人立刻向校场内跑去,只剩下亲朋好友在校场外远远观望。
三通鼓罢,众军士各自入列。
这时,校场外一行十余骑,一阵风驰到校场内,耀武扬威,数点兵马。
越金戈的目光被那为首的一骑给吸引了过去,通体沉黑的绣金山纹锁甲,头戴虎头兜鍪,好生威风。
按照燕军兵制,十人为一队,自行结合,一旦结成十人队,推出什长和伍,若非总兵令,不可擅自变更。
十人须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擅自丢下同伴者,处以极刑。
越金戈队中已有八人,又寻了两人,十个人结成一队。
点兵已毕,越金戈所在的方阵中驰出一名灰袍校尉,约摸三旬年纪,玉面方脸,眉长眼大,灰色披风猎风而动。
刘洵往越金戈身边靠了靠,在其耳边低声道:“这人之前好像是一城防校尉,叫柯勉。”
越金戈点了点头道:“听说了,好像是百苏柯家的人,咱们以后就跟着他了。”
点将台上,身穿黑甲的将军,目光炯炯,扫视众军一眼,朗声道:
“我大燕创立以来,自古名将在发迹之前都和你们一样,出自行伍,强弱尊卑都以你们的战功而论;
一月之前,我还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承蒙七皇子殿下看重,执掌殿下身边亲卫。
如今契丹大军犯境,殿下责令我车悬督统你们这支邢徒军的编练,无论你们之前作了什么奸,犯了什么科,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我车悬兵,殿下的兵,大燕的兵。
七皇子殿下待人一向不薄,但又大功,殿下定然令其富贵,但若违反军令,杀之无赦。
望众位兄弟好自为之!”
言毕,将众军分为八个营,由各营主自行操练一阵,在西苑四周结营驻扎,当日发放兵刃铁甲。
自从曲哲明将契丹犯边的情报传递出去之后,分管云州事务的镇抚使,立刻与云州节度使穆连成开始商定应对计划。
穆连成是穆家家主穆云海的族弟,也是穆茹雪的爷爷辈,七皇子与穆茹雪的婚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如今七皇子执掌北境军驻守鹰嘴关,哪有不帮自家姑爷的道理。
一边是锦衣卫镇抚使,一边是云州节度使,对于驰援鹰嘴关,自然是大开绿灯。
各郡县的运粮队伍,无论是还未到的或者是在返程的,也都丢下民夫和车队,赶紧往鹰嘴关打马奔袭。
就算有些队伍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沿途上遇到的传令哨骑或者其他队伍,也会把紧急军情分享出去,然后便如裹雪球一般越裹越大。
就譬如安丘城的城防校尉卢怀恩,距离鹰嘴关还有四百余里时便得到了驰援鹰嘴关的军令,于是他便抛下民夫粮队,丢下一些步卒,带着只有四五十骑的骑兵开始向鹰嘴关风驰。
三日后到达鹰嘴关时,原本的四五十骑已经变成了两百余骑。
此时,各郡县前来驰援的城防校尉的名单已经放在了萧寒的桌案上。
萧寒闭着双眼,揉捏着鼻梁小憩着,这几日他都没有睡好,因为失眠。
每次睡在床榻上,他都担心契丹人攻城,提心吊胆的睡不好,就算睡着了,一点响动也能把他惊醒。
契丹大军估摸着有近二十万人,这几日正忙着安营扎寨,也没有说来试探性的攻一下城。
江焕尘猜测,应该是在等后面的攻城器械,算算时日,攻城也就这两天了。
车悬来到萧寒的近前躬身道:“殿下”。
萧寒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抬眼看向车悬沉声道:“新军编练得如何了?”
“此次新军共计六千八百人,其中大半为邢徒,素质尚可,但经验不足,不堪重用,若再给末将一月,不,半月,便可堪一战。”
萧寒又闭上了双眼,汪司礼来到萧寒身后,没给萧寒揉捏这肩颈,手法暗含内力,萧寒才觉得舒服一些。
车悬皱了皱眉,又道:“殿下,这些新军没见过血,若就这样上了战场,恐会动摇军心啊!”
萧寒将桌案上的名单递给了车悬,道:“这些人都是各郡县的校尉,我画了圈的几个人可担任新军的校尉,其他人可做营主”。
车悬担忧道:“殿下,这些城防校尉在当地哪一个不是养尊处优的主,让这些人带兵……”
“我已经让锦衣卫查过这些人的情况了,能留在这张纸上的,都是可堪一用的,放心去用吧;
这里面有个叫卢怀恩的,应该还不错。”
车悬躬身道:“末将领命”
“车悬啊”
“末将在”
“若是此战过后,北境军的建制还在,这支新军就由你来带,如何?”
“殿下?”车悬皱了皱眉,道:“那殿下的亲卫谁来带?”
“再说吧”
“殿下!”
“你先去吧”
车悬刚离开北楼关片刻,契丹人进军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
终于,
再契丹大军到来后的第八天时,北面的契丹大军开始攻城了。
之所以这么晚才攻城,也是因为攻城器械走得慢,骑兵先一步到了。
当然,
无论如何,契丹人是要攻下鹰嘴关的,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二十万大军都来了,要是不把鹰嘴关攻下来,那就太儿戏了。
萧寒带着汪司礼已经来到了城墙上,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卢一峰,
这个一来到鹰嘴关就猫在房间里喝闷酒的人,终于放下了酒壶,提着剑来到了城墙上。
一开始没人认识他,就没放他上来,还是刚才车悬上来拜见萧寒时才看到他,然后便带了上来。
卢一峰毕竟是燕人,契丹贼人犯境,大燕儿郎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在汪司礼的招呼下,卢一峰来到了萧寒的身边。
萧寒立于黑龙旗下,向北看去。
城外,契丹人的军队已经在列阵了。
能看出来,这些日子的等待也是值得的,毕竟那一架架投石器、攻城锤,看得萧寒心惊肉跳,
但更多的还是云梯,方便契丹人蚁附攻城。
契丹人的数目,应该是不少,至少从视觉效果来看,黑压压一片,确实给人以极大的压力。
还好契丹人没有攻城塔,不知道契丹人是没有这个技术还是建造太费时费力。
而鹰嘴关里头,二十台投石器以及三十台床弩已经准备就绪,城墙上的甲士也已经严阵以待。
因为鹰嘴关的存在就是为了防御北边的契丹人南下,所以在后来的修缮中,更加注重军事防御性,投石器所需消耗的零件以及石弹储备充足,床弩的大型弩箭也装满了好几个仓库。
但如果战事持续时间较长,且对抗力度较大的话,还是需要身手敏捷的士卒在夜里下去收拢箭矢、石弹的。
其他的粮草、淡水储备,那还是妥妥的足,鹰嘴关傍山而建,西侧的山脉多有溪流潭水,早在百年前,鹰嘴关修缮时,便将山上的水引流到关内来了。
至于粮食,也不知道云州节度使穆连成是未雨绸缪,还是什么,早早的就将粮食给运了来。
总的来说就是,城内各种物资,不算丰富,但也不少!
萧寒抬头,看了看天色,
嗯,晴空万里,天气极好,空气清晰中夹带着一股子杀伐气。
过了片刻,
契丹人那边也有了新的动作,一批批身着皮甲的士卒扛着简陋的梯子向鹰嘴关靠了过来,他们手中拿的弯刀,持着圆木盾。
熙熙攘攘的踩着鼓点一路小跑过来。
等他们快靠近城墙时,江焕尘毫不犹豫地下令射杀,距离这么近,又是居高临下,准头都不差。
几轮箭射下来,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不少契丹人,有当即毙命的,有痛哭哀嚎的。
见此,萧寒的心里并未有多怜悯,反而心里还有些激动。
这支万人的鹰嘴关守军,在江焕尘两年的编练下,的确是做到了令行禁止。
在默契的配合中,用沉默在收割着契丹人的生命。
也许是这些契丹人也有很久没有攻过城了,前面的士卒留下一地尸体后,后面的契丹人便学聪明了。
前排士卒扛着盾牌,后排扛着云梯,再之后的推着攻城锤。
渐渐的,关内 射出去的箭矢已经阻挡不了契丹人的脚步了。
“刀盾手准备!”
随着江焕尘的指令,弓箭手开始往城墙后端退去,将前排留给了刀盾手。
萧寒见江焕尘身边的令旗官手势一变,然后便是一声声的传令:“投石攻击,床弩攻击!”
接着,便是一声声拔弦之声。
萧寒站的高,自然是能瞧见对面契丹人的投石车还未开始攻击,便被自己这边的石弹给砸中,瘫痪在原地,成了障碍物。
这时,江焕尘来到萧寒的身边,拿起水囊狠狠的灌了一口。
“江总兵辛苦啦”萧寒慰藉道。
江焕尘嘿嘿一笑道:“殿下,这些契丹人,若是野战,咱不敢说,但若是打攻城战,这帮契丹人是真孙子!”
萧寒来了兴趣,问道:“江总兵何出此言啊?”
“殿下且看,这些契丹人蚁附而来,阵型如此密集,这不是咱投石器和床弩的活靶子么”
“那他们为什么不松散一点呢?”
“松散了,攻城力度就不足,咱们又是以逸待劳,上来一个,咱砍下去一个”
萧寒噗呲一笑,道:“像你这么一说,对面的契丹人不是傻子么?”
江焕尘冷哼一声,道:“对面的契丹人不傻,知道蚁附攻城的难度,所以才会正面佯攻,实则是想破了咱们的城门!”
萧寒眉头一挑道:“那江总兵应该已经有了应对办法了吧”
江焕尘嘿嘿一笑道:“咱们城门内可还有一道瓮城,他们若是攻破城门后,将彻底的暴露在咱们四面弓弩手的射程内。”
萧寒忍不住感慨一声:“这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胸罩?”江焕尘疑惑不解。
萧寒摆了摆手,不太想解释。
“报——”
“怎么了?”
“契丹人的攻城锤锤坏了”
江焕尘眉头一挑,道:“他们进来了?”
“不是,是他们的攻城锤锤咱们的城门时,他们的攻城锤的一个轮子给震坏了”
“……”
萧寒皱眉问道:“那他们现在人呢?”
“他们留下攻城锤,自己跑了”
“……”
这时,对面开始鸣金收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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