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安详;不知哪里飘来一片云挡在了月亮之上,月光变得朦胧似雾。斑驳的树影在窗帘上轻轻摇曳,黑夜与睡梦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墙上的挂钟孤独地旋转着,发出“噌噌”的轻响,更显清幽。
这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
泪水在双眼中弥漫,眼前的世界就没有清晰过。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无助,像这样没有任何安全感。每当我好不容易在饮泣中睡去,却总是很快一个激灵又被惊醒。醒来时,那把椅子上,依然坐着一个人,永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不肯再看到这个人,固执地闭上眼;再醒来,他却倔强地待在那里,像虔诚的教徒一样执着。
慢慢地,天亮了。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新的一天还是到来了。一束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光束里满是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微尘。
只听到木椅发出微弱的咯声,一直坐在上面的身影突然动了动。我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单。
齐致远向着我走了过来。他趴在我的床边,学着我睡觉的样子,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就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我,似乎要把我的样子刻到心里才算满意。
我掀起眼皮瞟了瞟他,随即闭上,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只听到他的鼻子发出微微的抽吸,似乎在努力抑制住哭泣。脸上突然觉得有热量逼近。他的唇落在我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亲吻着,久久舍不得离开。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很快被他拭去。他抬起了头。
门开了,接又关上,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仿佛已然走到了天边,在我有生之年,他再也走不回来了一样。惟有他的吻还残留在脸上,带着微弱的余温,却再也捂不暖我的心了。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昨晚上发生的一切真的发生过。在生理上,我不过失去了一片薄薄的膜,可在心理上,我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一切,不但一无所有,还要被全世界所唾弃。
我更无法接受,给我带来这样不幸的人,竟然是我一生中最爱最在乎的那个男人。从前那个待我如宝,惜我如命的齐致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从那次意外昏迷中醒过来后,会变得这样偏激,这样暴戾?
我无法再往下想,更不敢再回忆从前。可是,我又该如何面对现在?
摸来手机看看,昨天晚上王家荣没有再打过一个电话给我,就连一个短信都没有。他昨天晚上一定玩得很痛快吧……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无声地落在了床上。我蜷缩在床头,无声啜泣。
王家荣要是知道昨天晚上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他还会和我结婚吗……
手机突然一亮,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我急忙抹掉眼泪,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接起电话,强作欢颜地应了一声:“王家荣?”
电话那头的王家荣温柔地唤我:“老婆,睡好了么?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回来啦。到时候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我去教堂哦!”
我心中一阵哽咽,轻轻说:“放心吧。”
他说:“那我不耽误你梳妆打扮啦。回见!”
“回见。”
挂了电话,我强打精神下了床,开始洗漱,收拾,化妆。
当王家荣见到我时,他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
“看来那句话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他由衷地说。
“什么话?”我随口附和。
“这个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懂得打扮的女人。”他嘻笑。
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在此刻,于我听来,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的脸立即沉了下来:“那你意思是我不化妆的样子十分丑了?”我知道其实自己根本其貌不扬,如果不是因为名牌傍身,我也不会显得那么引人注目。
“哪有……”王家荣急忙解释,“我意思是说,你化了妆之后,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嗯,不化妆就是自然美,从容不迫,两种风格呀!”
“这还差不多。”我装作娇嗔的样子,掩饰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他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撑起胳膊示意我挽住他:“那么,跟我走吧,我的新娘!”
我笑笑,挽住他的手臂。他拎起背囊,和我一道下了楼。
他永远也不知道,我之所以化上这么浓艳的妆容,只是为了要掩盖泪痕。
我们到达教堂的时候,那些队友们已经在那里了。
宣誓,交换戒指,吻面,签定婚书。只要你愿意,婚礼也可以如此简单。
在队友们的簇拥之下,我们坐上了后面拖满瓶瓶罐罐的婚车,向着机场飞驰而去。
王家荣开着车,不时地和我说笑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齐致远一直没有离开。他躲在他的车里,从旅店跟到教堂,又从教堂跟到现在,一直不紧不慢地尾随在我们身后,保持着六十码的距离。
是不是他一定要看着我和王家荣坐上飞机远走高飞,他才会彻底死心呢!
我真担心,现在的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家荣突然扶了扶后视镜,喃喃嘀咕道:“咦,这辆车怎么一直跟着我们,真奇怪……浅忆,你认识这车吗?”
我镇定地回头看了看,淡淡地说:“不认识。也许只是正好同路吧。”
王家荣满是狐疑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辆车,略一点头:“我们还是小心点好。要是他再跟来五分钟,我就要停车看看什么情况了。”
我们不再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辆车所吸引。五分钟过后,王家荣将车停在了路边,紧张地注视着后面的这辆车,简直就像名高度戒备的狙击手。
还好,那辆车在最近的一个岔路口拐了过去,扬起一阵尘烟。王家荣终于松了口气,笑道:“算你跑得快!”他再次发动引擎,得意洋洋地喊了声,“走啰!”
车后,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我忍不住朝着后视镜多望了几眼。齐致远的车开进那个方向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天空里不知不觉飘来了一阵小雨。后视镜被雨水湿得一片模糊。
我们的车离他越来越远。
他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命。
遥远的阿拉斯加,神秘而又迷人。那里吸引着我的,不光是旖旎的自然风光,奇特的风土人情,更有令人沉醉的宁静。我本想在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安身,却不曾想,进到了这片土地,竟停不下前行的脚步。见过了极昼的妙趣,欣赏到了极光的魅力,在感叹大自然如此神奇如此瑰丽的同时,我不禁深叹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其实人活一世,何其短暂。我们又何尝不是空气中那细小的微尘。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对我来说比天还要大的事,放在这里,竟已渺小到只能忽视。我渐渐忘却了那些过去,甜蜜的或者不堪回首的,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消失不见了。
三个月后,王家荣和我终于停了下来……我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不得不中断我们的旅程,找份工作,打算攒够了钱,再继续我们的旅行。
这期间,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齐致远和陈雪儿的盛大婚礼。为了吸引更多的眼球,齐致远不惜公开了他ARONTONG的身份,使得这场花费近百万的婚礼终于登上了头条。电视里的齐致远看上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全然不见之前的颓废与落寞。
突然间我有种放下的释然。他从我视线中一点一点消失的情形依然深刻,但现在我发现,原来我在他心目中,也不过如此,不禁为自己轻叹一声:好笑,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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