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衿抬头,便看到祁承翎从台阶处上来,两人相遇在半途中供人歇脚的平台上。
秦子衿先反应过来,礼貌地冲着祁承翎行了礼,“见过表哥。”
祁承翎目光轻移,看向冬凤怀里抱着的书,语气冷淡地问:“你买了书?”
虽说祁承翎的语气不好,但难为他是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秦子衿便侧身拿过冬凤手里的书,一脸和气地答道:“嗯,在顶上遇到一个拮据的秀才,见他不容易,便买了他几本书。”
祁承翎忽然上前一步,直接伸手从秦子衿手上抽走一本书,面无表情地翻开,秦子衿看着书里越来越乱的字迹,傻了眼。
连忙低头翻开自己手上的书,结果发现几乎每本都是开篇几页字迹工整,到了后面越发潦草,中间竟还有空页!
“秀才也骗人?”冬凤也反应了过来,目光急促地往四周看了看,急切地说:“怎么办?早就被他跑没影了!”
“那人根本就不是秀才。”祁承翎说。
秦子衿紧紧拽着手里的假书,实在想不明白那人怎么能将窘迫演的那么好!
“我去找他!”秦子衿丢下手里书道。
“姑娘,这寺庙这么大,您去哪里找!”冬凤追上秦子衿,“总共也就三两银子,算了吧,万一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想着秦子衿上次便是在寺庙遇险,冬凤可不敢放秦子衿再去找坏人对质。
“既然银子不多,就算了吧,寺中人多,你未必能找到。”祁承翎也说,“母亲那边快已经结束,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秦子衿听说安夫人已经诵完经,便安静了下来,但还是委屈地说:“我并不是在意银两,只是那骗子一言一行太逼真了,今日能骗得了我,日后必定也会骗了其他人,长此以往,必定坏了大家对秀才的印象,若是以后真有这么一位穷困的秀才,岂不是无人愿意帮他?”
祁承翎听完这话陷入了沉默。
如若人人都自扫门前雪,天下何以为安?
没想到秦子衿才十岁,便已经懂了这样的道理。
肚中无墨的冬凤可想不到这么深,一心只惦记着秦子衿的安危,“姑娘,即便是真有这样的秀才,也与咱们无关啊!倒是安夫人等着咱们呢,咱们可别迟了。”
秦子衿看看冬凤,又看看散落在地上的假书,犹豫不决。
竟没想到祁承翎朝冬凤道:“你且先回去告诉我母亲,我与表妹办些事情很快会回来,届时直接去后院与她会和。”
冬凤不敢反驳祁承翎,愣愣地点了点头。
祁承翎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假书,转身回来对秦子衿说:“走吧,我带你去找那人!”
秦子衿眨了眨眼睛,很快回过神,快速小跑着追上祁承翎。
感受到秦子衿跟上来,向来少言寡语的祁承翎竟开口对秦子衿解释说:“那人在寺中卖书并不是见人就问的,多会挑选像你这般面生的闺阁小姐。”
“为什么?”秦子衿壮着胆与祁承翎交谈起来。
“你听戏吗?”祁承翎反问。
秦子衿摇摇头。
祁承翎回头看了一眼秦子衿,继续说:“历朝历代的戏文里最爱编排穷书生与富家千金,也不全然是娱乐,着实是因为闺阁小姐更容易同情穷书生,你之所以觉得那人逼真,便是因为那人完全是照着戏文里说的来演,他把自己假想成真正的穷书生,在你面前表现出窘迫、胆怯,自然能得到你的同情。”
秦子衿这才了然,是自己浅薄了,以为古人单纯,却没想到古代也遍地是演员!
“那我们还能找到他吗?”秦子衿又问,“他的书假的离谱,肯定害怕被发现,搞不好都离开金塔寺了吧?”
“不会。”祁承翎肯定地说,“他怎么会满足一天就骗这么几两银子,骗完你,肯定会转去其他地方。”
秦子衿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那他会再挑选一个类似金塔的地方,人少,女人多,这寺中还有类似的地方吗?”
“有!”祁承翎说,“旁边竹林过去,有一处千手观音阁。”
千手观音,消除万般灾害、烦恼,确实是那些听不进经文却又需要向菩萨诉苦的年轻小姐们爱去的地方。
秦子衿跟着祁承翎穿过竹林,到了观音阁,观音阁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不少信男信女等着进殿上香,秦子衿从队尾寻至殿门口,皆没有发现那个假书生的身影,只能失落地朝着祁承翎摇摇头。
祁承翎刚才去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算了,今日就放过他吧。”秦子衿说,“别叫姨母等急了。”
祁承翎点头,两人转身往外走,正要进入竹林时,秦子衿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坐在石阶边的一位老人。
这老人身上透着与那假秀才相似的味道。
秦子衿看他,他眼神立马躲闪了一下,秦子衿再看,他竟起了身。
“表哥,就是他!”秦子衿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那人。
骗子见已经露馅,根本顾不上自己老人的形象,拔腿飞奔。
然后还没跑出百米,就被祁承翎追上一脚踹趴在地。
“救命啊,杀人啦!”骗子见自己逃不了,就地开始演戏,“老头子我要被打死了!”
这一声,喊来了不少围观的信男信女,他们不知道老人为何要跑,只瞧见祁承翎打人,纷纷指责起来。
“长得一表人才,却是满脸戾气,只怕平日里作恶太多了!”
“真是吓人啊,连老人都不放过!”
秦子衿看了一眼祁承翎,立马大声向人群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别被他骗了!”
“这人就是个骗子!”秦子衿指着坐在地上装惨的老人说,“他卖假书给我,骗我钱财!”
“公子、小姐,饶了我吧。”骗子抬手抱拳,颤颤巍巍地祈求道,“我就是个樵夫,我家老婆子病了,我来求菩萨保佑的,我不是骗子啊。”
“你们打我我不追究了,只求你们放我回去吧,我那可怜的老婆娘还瘫痪在炕上啊!”骗子越说越激动,竟放声哭嚎起来。
围观人群见他哭的伤心,指责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秦子衿还要再辩解,就瞧见祁承翎抬手在骗子后颈一掌,直接将人敲晕过去,然后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提起。
“走!”祁承翎看了一眼秦子衿,拖着晕过去的骗子往前走,围观的人群指责声不断,但是无人敢上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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