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承认,现在所有人都喜欢泽梅,就连宫人见了太子妃他们对泽梅的亲厚,都开始说泽梅的好,鲜少再提到泽雪。
明明是双生,她好像已经沦为了泽梅的陪衬,活在泽梅的阴影里了。
泽雪忘了的是,此前的十四年,泽梅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如今,不过是尝到泽梅当初滋味的九牛一毛。
晏破喜欢喝酒。母妃刚逝去那年,他喝酒喝的很凶,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成为太子后他节制了些,但闲来也会痛饮一番,沉溺于醉生梦死之中,那是他唯一的放纵。酒醒之后,他还有他该做的事。
处于权力中心的人,没有一个是自由的。因为盯着他想要把他拉下来的人太多了。人总是在追逐自己没得到的东西,得到后又想要更多。
而他,只是想要松一口气。
阿阮酿的酒很醇美,染着微微的桃花醉,胜过晏破以往喝过的任何酒。或许这也是一个他留下她的理由。
晏破举起酒壶,正打算痛饮,就见亭下有一人伫立在那。红的衣裳,白的脸庞,身姿窈窕。
晏破放下酒壶,朗声道:“太子妃,不上来坐坐?”
荀倩霞本只是路过,不想就这么巧遇上了晏破,既然人家见到她了,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们在这儿等着。”荀倩霞吩咐了身后的侍女一声,就提了裙摆迈上石阶,走到亭子里。
这样一来,只要不大声,上面说的话就不会传到底下人的耳朵里。
荀倩霞坐到晏破对面:“真巧,又见面了。”
“也许是缘分。”晏破玩笑般道了一句,“一别数月,永安公主,近来可好?”
晏破又称呼她公主的封号了。荀倩霞敛了敛眸,没对此表意见:“一切都好。上回离开的仓促,还未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公主何须客气。”晏破修长的指节敲了敲酒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只有一点容某不明白,荀南安乃你兄长,何故要下令追杀你?”
“殿下明白的。”荀倩霞淡淡道,“皇室亲情淡薄,这点兄妹之谊哪里比得上眼前利益。”
皇室亲情淡薄这一点,没有人比在作践中长大后手刃血亲的晏破更明白。
“是我多言了。”晏破做出抱歉的神情。
“无妨。”醉人的桃花香气扑鼻,荀倩霞看了眼晏破手里的酒。
晏破见状,举了举手中的酒壶:“今年的桃花酿,公主可要尝尝?”
那浓郁的酒香确实很有让人一尝的冲动,但荀倩霞只是静静地看着。
晏破想到什么般,补充了一句:“公主放心,我还没喝过。”
荀倩霞闻言,方微笑道:“那多谢了。”她接过酒壶,轻轻一嗅,“好香。”
晏破说:“桃花自是香的。”
荀倩霞抬了抬眼:“该不会是用你今日进城时用来撒的花瓣酿的罢?”她虽没目睹晏破进城那会儿的情景,但当时两位绝代美人会面的盛况,已经被编成各种版本传到她耳朵里了。
晏破笑容一僵:“怎么会。虽说如今不是春季,我东宫要弄到一些桃花瓣,也不是很难。”
事实上真的很难,他快穷死了。
晏破不是没钱,只是钱都被他用来支撑兵马,救济百姓,投入政治,留给自己的享受就少了。
荀倩霞:“这酒,也不是你的洗澡水?”
晏破冷漠道:“本宫不干傻事。”
“想想也是。”荀倩霞点头,“初闻此事时我便存疑,哪有人会这么傻,洗的一身黏腻。”
她说着,饮了一口酒,眉头舒展开:“好酒。可算得上玉液琼浆了。”
醴城之所以叫醴城,便是因为这是一个盛产美酒的都城,楚国的甘醴,天下闻名。荀倩霞自来到楚国后尝过不少金浆玉醴,可这壶桃花酿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样的美酒,应当很珍贵罢?
这样想着,荀倩霞也没好意思多喝,只饮了几口就罢。这酒香醉人,酒却不醉人,她将还剩下大半的酒壶还给晏破:“这酒是何人所酿,竟如此香醇。”
“能人异士不少,我不过是收到一个会酿酒的罢了。”晏破拿过酒壶,没有沾唇,而是隔空倒了下去。清透的酒水灌进嘴里,余了少许留到外头,划过喉结,沾湿胸前的红衣。
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剩下的一大半酒,被晏破一饮而尽。以往这时候,晏破都会顺手把酒瓶子扔了,任它摔成一地碎片,发出脆响。潇洒又肆意,仿佛连心中的郁结之气也尽数消了。
只是这会儿在人家的地盘,摔碎了还得让人家的宫女收拾,因而晏破只把酒壶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他看似过得随性,过得糊涂,却是个极有分寸知进退的明白人。
荀倩霞勾了勾唇:“那殿下是收到一个杜康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烦恼。但荀倩霞并不常喝。
一是因为她过去在乎的东西不多,也就称不上有什么烦恼。后来就是她家里那口子忌酒,她也就跟着不碰了。
“殿下的衣裳湿了,快些回去更衣罢。”荀倩霞起身打算离开,她跟晏破并不适合单独待太久。
今日留了那么久,也是因那酒实在是闻着香甜。
“永安公主。”晏破叫住她。
荀倩霞止步。
“殿下还有事?”
“我救了你,还给你酒喝,你说要谢我,可总也不见行动表示。”晏破语气带着一点无赖,一点随意,仿佛完全不是在狭恩图报。
荀倩霞问:“那殿下要什么表示?”
“……先欠着罢。”晏破最终却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欠着罢,欠的多了,羁绊也就深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本不该是这样的。晏破有些出神。
是缘分未尽么?可缘分还没开始,就已经尽了。
晏破没有想过去夺别人的妻,可要他止步于此,当一个陌路人,他不甘心。
这日,荀倩霞从冬鸾宫出来,日头照的毒辣,让荀倩霞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走了几步就涌上一阵困意。离沉香榭的路还有很远,荀倩霞觉得懒怠,步子也挪不动了。
她微微踉跄了一下,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她凝了凝眸,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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