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灰蒙蒙的,慕容复已是醒来,坐在床上修习家传内功来。他的武功五年来进展如此迅猛,一是因为他武学天赋异禀;二是他勤学苦练,每日除了睡觉吃饭外,均是修习内功和练剑;三是他心如明镜,不令琐事烦扰。三个条件,缺少一个,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武学修为。
一阳指,除了威力惊人,可多指连发之外,还可治人内伤。这也是慕容复昨夜费尽心机取得此功的重要缘由之一。一阳指内功,是一种少阴多阳的内功,于人疗伤,可使人如坠暖阳温泉,浑身舒畅不已。
慕容复休息一阳指半个时辰左右,天已经放亮了。洗漱后,正要往太明殿相辞时,忽而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慕容公子,你可醒了没?我是昨儿个被公子所救的之人,今晨特意前来拜谢救命之恩”
慕容复眼前闪过一道身材丰腴,明媚可人的女子,忙开门走上前去。
“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应当拔刀相助,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姑娘昨晚受此大惊,今早还要特意赶来,如此这般,真是令复感动不已”
“公子,我叫杨晴,公子可以叫我晴儿,别是姑娘姑娘的叫我,好是生疏,好吗?”
这位名叫杨晴的女子,说话甚是好听,如玉环相激,莺啼深谷,尤其后面‘好吗’二字,软柔悦耳,余音袅袅。
慕容复不由自主说了个‘好’。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氤氲四周,慕容复刹时如闻仙乐,心魂晃荡不已。忙低下头来,闭绝六识,深吸一口冷气。
“那好,我就叫你晴儿好了,你也无须对我以公子相称,叫我慕容哥或复兄都行。”
慕容复静下心来,抬起头依然轻笑而言。
“对了,怎么不见昨日那青衣女子,她还好吧?看她一股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吓得不轻”
“你是说林妹妹啊,她呀,从小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一个十二个月,九个月都在喝药汁呢。十三岁去金陵她外祖母家住了两年,因她父亲患得了重病,年初又倩人将她唤了回来。回来时气色好了许多,不料她父亲的病确是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这不,昨儿下午过来大明寺,就是给她父亲拜佛祈愿的。昨晚儿吹了冷风,受了大惊,就发起烧来,今早儿我过去瞧了瞧,走时看她还没醒来呢!”
“那确实是不巧了,昨儿晚间我刚好学了一门名叫一阳指的武功,这功夫极为擅长给人治疗沉疴宿疾呢!”
“别管她了,慕容哥哥,来,这是晴儿为报救命之恩,特意为你挑选的礼物,你看看,合不合心意,喜欢不喜欢!”
杨晴说完,就从一旁立着的小丫鬟手中拿过一个木盒,递到慕容复手里。
慕容复接过木盒,打开一开,映入眼内的是一对薄如蝉翼,银光闪烁的龙凤袖剑,剑刃长约尺许,剑柄三寸,剑首系着深红色的平安结。一双几近透明的冰丝手套,和一把墨韵未干,檀香萦绕的湘妃竹扇。
“晴儿所挑之物,为兄甚是喜欢。怎奈为兄此次出来很是匆忙,改日晴儿若是到了苏州,为兄必亲自焚香扫地,十里相迎!好好招待于你。”
慕容复直接将龙凤袖剑笼入左右袖内,手套收入怀内,右手执扇,又将盒子送还于她。
“慕容哥哥,你这不是空话忽悠我吗!我一介女儿家,那会随意跑那么远的地方。传闻你是个大忙人,成日里不是闭关就是东奔西走,你这次一离开扬州,都不知道几时能再见了”
杨晴皱着黛眉,悠悠而言。
“那会呢,像你这样漂亮的妹妹,我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三天两头就从苏州城跑过来看你!”
“慕容哥哥你这瞧起开冷面寒容,说出来的话却甜言蜜语,好不正经啦!让人好是开心。这可是你说的,要时常过来看我呢!”
杨晴媚眼惑人,黛眉弯弯,咯咯直笑道。
“说起来,慕容哥哥,我现在有件事想要劳你相助,不知哥哥此次来到大明寺是否有大事要办,现下是否有闲暇功夫?”
“有什么要紧事情,昨晚间就解决了,刚正要和渡情大师去辞别呢。现在就有空闲时间,等我和方丈告别后我们就走”
这五年来慕容洛和慕容复之间的仇怨可谓是愈演愈烈,他那舅妈本来就不待见他。吩咐婢女男仆不许他进岛,可他每次年节出关,总是仗着武功直接硬闯。慕容洛面上虽和他虚与委蛇,不冷不淡,背地里总是恨的咬牙切齿,怎奈毫无办法。昨儿晚间,慕容复一到大明寺,一得到慕容复允诺,大明寺将看守僧众撤离后,连招呼也没打就带着一群婢女婆子离开了。
家丑不可外扬,慕容复听到也只是微笑点头,继续和方丈及及各位佛学大师夜谈。
这渡情大师乃得道高僧,于佛学一道博闻强识,精修甚远,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慕容复闻他之语,感悟颇深,感觉踏入八层后期也就这两三天的功夫了。因此很是感激,也将自己平日里修行练武的一些领悟之感慷慨相告,两方皆取长补短,均是喜不自胜。
两人辞别渡情方丈,进了城门,来到扬州府衙,又令下人驾车转到后门来,早有下人见了杨晴车马,跑进传信去了。
“杨姐姐,你今儿总算是来陪我玩了,我都等了你七天呢,姐姐为何补直接进来呀。”
“颖儿,今日可和往日不同,我专为你寻来一个能治你病的人来。不过是我一位才结识的兄长,我提前于府中说下,免得到时说我坏了规矩。”
“哦,是这样啊,那你等下,我去请娘出来做个主来。”
慕容复坐在车内,听是一个清脆软萌的女童声,料想这便是扬州知州兼淮南东路安抚使刘铭之女。今年方十四岁,十一岁时随父在外游玩,被敌人凌空攻击余力击中后背要害,外伤好治,内伤难愈。终究是亏了身子,留下病根,自九岁后就不在长高,求见了几次渡情方丈,渡情方丈也是兀自摇头。道是修为不足,难以为继,刘家彷徨无措,这世人从哪里去寻比渡情方丈修为还高的人来?
“杨家侄女,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真有高人前来,救的我女儿,这人现在哪里”
慕容复一听声音,感觉似曾相识,好为熟悉,但已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舅妈,看你说的,我岂敢拿这种大事情来说嘴。我这位兄长,乃姑苏慕容氏的当代家主,单名一个‘复’字,武功着实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不可思议的境界。慕容哥哥,你请下来相见吧”
“姑苏,慕容氏,是,少爷”
慕容复一下马车,见是一个中年贵妇,额缀红梅花钿,大概四十岁左右,正是泪眼盈眶。嘴中呢喃细语的几个字,皆被他听到,看来这位刘夫人确实和慕容氏有莫大关联。
“慕容哥哥,这是我舅妈,这是我表妹刘颖。颖儿,快叫声哥哥,哥哥是来替你治病的。”
“哥哥”
这名叫刘颖的小女童一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样子,无辜委屈的模样可爱至极。
“慕容公子,快些请进,速去叫老爷到永安堂来,说有要事相商”
这贵妇朝旁边丫鬟说道,站在慕容复右前,亲自带路。杨晴,刘颖,各丫鬟均是迷惑不解,纵然这慕容公子来头不凡,武艺博精,但也不必这样吧,又是亲自带路,又是请老爷的。
慕容复随这贵妇进了后门,三转两绕进了永安堂,见她令众丫鬟尽数退出,又亲自倒茶递到他跟前,忙站起身来接过手。
“慕容老爷,夫人,如今身子都还好吧”
明堂里寂静无声,杨晴这时也觉察出不对来,知道舅妈与这慕容氏之前必有莫大渊缘。这贵妇递过茶水在他旁边坐下,半响轻声问道。
“家父于七年前殁亡,家母亦于五年前病逝。不知贵夫人如何称呼,与我慕容氏有何关联?”
“老爷,夫人都没了”
泪流话未落,无声胜有声。
“小少爷莫要客气,我叫轻云,和风露,冰雪,冷月四个,从小都是在慕容府上长大的。我从府上出嫁小少爷你还不到五岁呢,转眼二十余年都过去了。”
“原来是云姨,母亲去世前还曾念叨过你和月姨,说不知你俩日子活的好不好。如今云姨已是这堂堂扬州城的知州夫人,想必母亲地下知道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慕容复喝口茶继续道
“云姨几时到这扬州城来的,怎么不回府上看看呢,雪姨和风姨都挺想念你们的。”
“我何曾不想回去呢,夫人待我如同亲妹子一样,老爷更是我家外人的活命恩人。府上对我们夫妇恩重如山,如同再造。二十余年了,哪天不想,可这哪里能够?可是府上为了不牵连我们,便狠心与我们断了联系,没有老爷和夫人的命令,我夫妇二人哪里敢私自回府看望呢!”
这话虽说的意思模糊不清,但慕容复心下却明白,慕容氏为图谋复国大业,数百年深藏浅出,暗中积累钱财。各代家、主均以江湖侠士身份在外奔走钻营,若参合庄,燕子坞,慕容氏这九个字再加上官府人员,外人难免猜疑。
“无妨,爹娘过于小心谨慎,以后云姨想来府上就来吧,我慕容府数百年底蕴,也不是他们随意可以揉捏的。”
“好好好,有少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少爷为颖儿治好病后,我立时酒回府上探望。”
“夫人,谁来了,这么急着叫我来”
门外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奇伟,声音大气豪放,着一身官服,人还未进来话已传了进来。
“你看你,没大事儿我会大白天的让你往内堂来嘛!你看看是谁来了”
“这位公子倒是和昔年恩公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夫人这么说,这肯定是慕容小少爷了,我说的可对?夫人”
这刘铭看了看慕容复,思索着摸了摸胡子,语气十分确定的说道。
“是呀,亏你还记得”
轻云笑着说道,满意的望了他一眼继续言道:
“适才我正给颖儿剪衣服呢,颖儿进来说是她晴儿表姐给她找了个治病的男医来,让我出去拿个注意呢!我忙出外一看,真是喜上加喜,原来是小少爷。忙使人请你回来,听晴儿所言,小少爷如今的武功也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呢!”
“我说呢,早间我一直听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果真是贵客到访,喜事来临!夫人,酒菜可曾备好了,今日我要和慕容小少爷畅饮狂欢,不醉不归!”
“你啊,光知道喝酒,你是习惯了,但让小少爷伤了身子咋办”
“不急,姨夫,姨母,我刚才已在大明寺用了早饭,先让我看下颖儿妹妹的内疾伤势再说其他事可好?”
“那就有劳小少爷了,颖儿,你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让你慕容哥哥替你看看。你慕容哥哥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青竹看着屏风后的大气都不敢喘的刘颖,笑骂道。
“姨母,姨夫莫要客气,你们一个和我父亲兄弟相称,一个与我母亲姐妹相呼,直接叫我复儿或者复官就行。别老是小少爷的叫我,听的我好是别扭,忒不舒服了。”
“能不能少开点药啊,哥哥”
只见她怯手怯脚的来到慕容复跟前,抬起小巧玲珑,精致细腻的脸来,可怜兮兮的说道。
“嗯,也不是不行,那你要怎么报答哥哥呢”
慕容复沉吟半响,看着她软萌可爱的小脸,不由抬起手来捏了捏,满是认真的引诱她来。
“我将爹爹送我的小马,哥哥送我的风筝,杨姐姐送我的百花裙,林姐姐送我的鹦鹉都送给你好不好”
刘颖想了想,耷拉着脸,满是肉疼的说道。
慕容复抬眼向三人一一望去,见三人都是神情落寞,悲痛不已。
“颖儿妹妹,哥哥是骗你的,哥哥怎么能要你的宝贝呢!来,坐在这儿,哥哥替你看看”
慕容复见她坐好,将右手中食二指搭在她手腕上,不时诊完脉。控制住一缕微微的一阳指内力沿她薄弱的经脉徐徐而行,虽是徐徐而行,但却经他这种世间一等一的内功高手绵绵不绝的传沿而出,却是有以柔克刚,聚水穿石之势。内力在她经脉间潺潺二流,冲破各种阻碍,终于在一柱香的时间,在她的当体内完成一个小周天。
万事开头难,一见打通经脉中的各处阻碍,内息便毫无停留,无比顺畅的沿着奇经八脉而走。随着运转一个个小周天的时间加快,慕容复一阳指的内力也是不断增加。
慕容复一开始很是严肃无比,待一阳指内力在她体内运行四五个小周天,确认无误后,才渐渐放下心来。众人见他脸色放缓,又变得云淡风轻起来,才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始放下心来。
再说刘颖这边,众人都觉得十分诡异,刚开始只见她脸色煞白。随后脸色转为青色,接着右边脸逐渐有红色浮现。随着红色脸部越来越大,青色脸部虽越来越小,但左边脸却越开越青。不时,就见左右两边脸朱碧分明,红的一面红的发黑,青的一面青的发紫。众人皆知这是到了关键之处,均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
朱碧相持,约是过了半盏茶功夫,仍是不分胜负。慕容复凝眉,忽而伸出左手来,搭于她左腕间,那青色便一下子变得不继起来。一阵烟的功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众人只见颖儿颇为狰狞的小脸也舒缓起来,满头虚汗也不流了,咬牙闷哼声也停了。众人见此,方出了一口气,坐下身来,在椅子上只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慕容复才停功歇息。
“复官,颖儿如何”
轻云忙是递上一杯龙井茶水,见慕容复喝完忙问道。
“幸不辱命,我已经用一阳指内力将她体内各处的所得的暗疾医好。但她所患暗疾已达五年,五脏六腑早已损伤颇重,接下来以小补淡食为主就行。再者,让颖儿每日早中晚沐浴更衣,来我房间我替她温养经脉,待她身子大好时我在为她洗筋伐髓。”
“嗯,我记住了,颖儿此事多亏了复官。不过,洗筋伐髓倒是不用了,你们习武之人,内力损耗一份就少一份。方才我看见你也是大费精力,这传闻中能令人脱胎换骨的洗筋伐髓术,我虽没亲眼见过,但一听就是更大耗功夫的事儿。哎,你们慕容家对我刘家这么大的恩情,我们都不知咋办为好,颖儿的病用药养着,终究是会好的。”
轻云看了看忽而倒地而睡的杨颖,弯下身来,将她拉近怀内,谦然的说道。
”云姨何须客气,这对于我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姨夫,姨母如果有心,不妨以后多带颖儿妹妹回燕子坞瞧瞧。哎……慕容氏数代子孙稀少,数脉单传,势力孤弱,谈何兴复大业啊。”
慕容复不由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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