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黎溶脑中万千思绪,繁杂纷乱。
叶兰舟不胜唏嘘:“王爷,多年前的宫闱秘事,能不能查,该从何查起,全看您了。
我只是一名大夫而已,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我所能为您治病。”
黎溶没应声,空洞的眼睛看向医案,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医案封面。
“王爷,这些医案我需要全部看完,才能知道宸妃娘娘当年用过什么药,根据所用药物反推出她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以致于您的眼睛在娘胎里便坏了。”
“如此说来,本王的眼疾,并非先天不足,而是遭人所害?”
叶兰舟点了点头:“是因遭人所害,而导致先天不足。”
“既是先天不足,只怕华佗在世也无药可救了。”
黎溶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声,这些年的治疗下来,其实他早就接受现实了。
只是仅剩的那点子微弱视力一天天变差,一步步迈向彻底失明,他总也不甘心,希望能出现奇迹。
宫中王府都曾请过无数大夫,养母高贵妃也曾多方求医,所求名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叶兰舟是这些大夫中医术最好的,经她治疗不过短短月余,黎溶就感觉自己从鬼门关活着回来了。
可即便是叶兰舟,都对他的眼疾束手无策。
若说在此之前,黎溶还存着一线希望,如今这一线希望,也变得断断续续,连不成线了。
叶兰舟见黎溶如此情态,知道他必然心灰意冷。
而病人的意志力,在治病期间起到的积极效果是难以估量的。
很多奇迹的发生,就是因为病人有强大的意志力。
叶兰舟沉思片刻,拿定了主意。
黎溶的身子骨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如果此时此刻,他意志消沉,不再配合治疗,那么别说眼睛,命能保住多久都不好说。
指不定想不开,抑郁成疾,一年半载就享年了。
叶兰舟走到门口,吩咐道:“初八,初六,你们守好门,莫让任何人进来。”
初八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江夫人,您是要用家传秘术为王爷治疗眼疾么?”
在长林镇时,叶兰舟为那几个丢了半条命的兄弟们治伤就不让人看,说是家传秘术,不可示于人前。
叶兰舟点点头,脸色凝重:“不论任何人来,任何事出,都万不可打扰。”
初八挺了挺胸膛,郑重其事地保证:“江夫人放心,只要我们哥儿俩有一口气在,决不让任何人打扰您行医。”
叶兰舟退回屋里,关上房门和窗户。
黎溶燃起一线希望,问道:“我的眼睛当真能好?”
“能不能治好,我不敢说,但总要试了才知道。”
黎溶朝着叶兰舟的方向,定定地出了会儿神,忽然神情凄怆地笑了。
“你为何不说几句好听话诓诓我?”
“我一向不爱说大话诓人,没把握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诺。”叶兰舟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黎溶叹了口长气,又是好一阵沉默。
“你叫……兰舟?”
“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叶兰舟。”
黎溶愀然而叹:“名字倒是诗情画意,只是寓意似乎不大好。”
“我娘怀着我时,我爹为求取功名,抛下新婚妻子,进京赶考。”
“然后呢?”黎溶似乎来了兴趣,空洞的眼睛虽然表达不出任何情绪,但一直朝着叶兰舟的方向。
叶兰舟沉默了好久,才黯然咧了咧嘴。
“后来……没有后来了。”
后来她那个渣爹,为了攀附权贵,娶了达官贵人之女,一封休书,把她娘扫地出门。
她娘郁郁而终,她是跟着外祖父母长大的。
黎溶似乎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心口有些梗,笨拙地安慰了声。
“都过去了,你别难受。”
叶兰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咧着嘴作出笑容灿烂的表情。
“我不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
一百年前的事情,又隔了一辈子,早就没感觉了。
黎溶只觉得叶兰舟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但也没细想,而是用自己的病情岔开话题。
“你不是要用家传秘术为我治病么?开始吧。”
“嗯,好。”
黎溶看不见,很多事情就省事多了。
叶兰舟很早之前就发现,空间跟她是心意相通的。
她需要用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随时可以拿到。
比方说战部匕首,小的医疗器械,只要她心念一动,就会出现在她手中。
而大型的医疗器械,比如B超仪器等,在给病人实施麻醉、对方失去意识之后,也可以随时召唤出来。
而她出入空间,也不需要特别隐蔽的环境,只要不被人亲眼看见就行。
叶兰舟抬手在黎溶面前晃了晃,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用瞳孔笔照照他的眼睛,反应也很迟钝。
叶兰舟心念转动,眼科用超声诊断仪、眼压计、裂隙灯、视网膜荧光眼底造影机等等等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仪器凭空出现,错落有致地摆了一地。
叶兰舟扶黎溶到榻上坐好,然后用仪器给他做全面细致的检查。
一系列检查下来,叶兰舟不由得暗暗在心里叹气。
之前考虑是视神经损伤,现在用专业的仪器检查过后,确定是视神经发育不良。
这病是胎里带的,病因很有可能就是妊娠期用药不良所致。
叶兰舟正要收起仪器,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初八的声音。
“参见沐王爷。”
一道清朗如月、温润如玉的男声带着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六弟又在摆弄棋子了?我去瞧瞧他。”
“沐王爷请稍候片刻,屋里有大夫在为我家王爷诊治。”
“哦?听说初六前阵子又去外地寻找名医,这回又是哪位名医?我去看看。”
初六说道:“请沐王爷恕罪,我家王爷有令,治病之时不见客,还请沐王爷稍候。”
黎沐朗声大笑:“本王何时成了外客?你家王爷不见外人,总不会连亲兄弟也不见吧?”
黎沐说着,就要往里走。
初八初六对望一眼,两人横在门口拦着,低着头抱着拳,毕恭毕敬却又无比坚决地道:“请沐王爷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沐王爷莫要为难小人。”
黎沐眉头一皱,脸色陡然冷了:“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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