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静一行人也跟着追了上去,她跑在杨慎思身后,偶然抬头,看到一朵云在蓝天上迅速地挪动,快得像一次逃亡,
肖文静低下头,云的投影从侧方掠过,带起一阵微风,笼罩住白衣的青年,杨慎思俊美的面孔,深深的眼眸,光影笼罩之间像极了一幅笔触柔和的油画,只发丝和衣裾在风中轻轻地飘拂。
为什么他的眼神像是……悲伤?
肖文静失笑,错觉吧,杨律师好好的,才没有伤春悲秋这种无聊的情绪呢。
龚少穆的速度最快,林思懿紧随其后,杨慎思自从无师自通了“灵魂飞行”以后也快得不像,三人相继消失在视线中,肖文静也没在意,边跑边焦急地眺望茅屋的方向,但愿老太婆平安无事。
已经能看到茅屋旁那棵“梨树”,树叶静悄悄的绿着,似乎不像出了事。肖文静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一声怒吼!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
阿虎声嘶力竭的叫着,伴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会儿听到邰风天叫道:“你闪开,让我来!”
肖文静一晃眼间看到阿虎发疯一样攻击一样东西,邰风天在旁边掠阵,防止那人伤他。
龚少穆跑动中突然高高跃起,肖文静刚跑到,杨慎思一抬手将她揽放到身后,头也不回地吩咐匆匆赶到的林思懿:“看好她。”
林思懿嘟囔了句什么,肖文静没空理她,从杨慎思身后望出去,阿虎攻击的对象身形正是从森林中蹿出那件东西,意想不到的是,他,不,它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模样既恶心又可怕的怪物!
它似乎有人的身躯和四肢,却没有人的皮肤,血肉都露在外面,还垂着无数长短不一的肉柱,有点像榕树的须根。没有脖子,肩膀上一颗浑圆的球状体,五官一塌胡涂,只分辨得出一张撕裂整张脸的大嘴,居然还有整齐的尖牙和血红的舌头!
“好恶心!它是什么?”
“传说中还没修成人形的妖怪。”林思懿嫌恶地道,“生物居住在生机充盈之地就能脱胎换骨,但不是每一个都能变成人,像这个就是抛弃了原有的躯壳,却没能到新的外形,是个可怜的倒霉蛋。”
还有这么回事?肖文静惊异地瞪大眼,怀疑地上下看了看林思懿。
“看什么看?”她大眼瞪回来,“没错,我也只是在书里听说过这种东西,可这里是秘境不是吗?在幻境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肖文静摇摇头,心下还是觉得不敢置信,眼光扫过茅屋,骤然停住!
茅屋——塌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间朴拙却充满温情的小茅屋只剩下一堆土块和散乱的用来搭屋顶的干草,“梨树”安静无声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翠色小鸟停在树梢上,东看看西瞧瞧。
它……看到那滩血迹了吗?
从碎土块间流出来,鲜艳的红,很难想象凡人能有这么多的血,几乎铺满整个坝子。
肖文静叫道:“血!婆婆在下面!”
阿虎猛地住手,失魂落魄地自语道:“奶奶,奶奶在哪儿?”他茫然转身朝茅屋走去,那怪物也不趁机攻击,头向龚少穆晃了晃,发出一阵鱼吐泡似的古怪声音,突然向邰风天冲去!
柔韧的竹竿轻轻抖动了下。
林思懿大叫:“别杀他!”
晚了。
几乎在她“杀”字出口,竹梢已经透过那怪物脊背,两片青嫩的竹叶下垂,鲜血像流水似的顺着叶片不停淌落。
那怪物抽搐了下,血肉模糊的“脸”上居然翻出一对亮铮铮的眼。
那是眼吧?
邰风天手往前送,那怪物“砰”一声摔到地上,身体渐渐缩小,变形,长出皮毛……
肖文静“啊”一声低呼。
狐狸!
一只红色的狐狸,和猫差不多大小,只毛色不同,尾巴更要大得多。
肖文静一步一步从杨慎思身后走出,林思懿拉了她一把,她轻轻挣开。
那只死去的小狐狸可爱得如同毛绒玩具,她俯下身,想去抚摸它软软的皮毛,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耳边听到林思懿在怒叫:“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它!?”
邰风天平静地回答:“因为它杀了人。”
“而我是人。”
肖文静的指尖触到红色的毛,手却像被烫到一般飞快缩了回来。
她转眸望去,阿虎那孩子正拼命扒开堆在一起的碎土块,手指流血,眼睛流泪,血和泪滴在地上那浓稠的鲜血上,是会稀释那红,还是加深那艳?
肖文静也……是人。
她为自己刚才同情这只小狐狸而感到无比的内疚和自责。
“梨树”的嫩叶飘落在一地血泊中,那孩子终于在瓦砾中找到与他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奶奶……
“我的女儿!”
泣血的叫声惊飞了那只小小鸟,悲恸中的人也看过来,龚少穆升起警戒,林思懿和邰风天停止争吵。
所有人抬起头,所有目光凝注在梨树一根斜伸的粗枝。
一阵轻风从肖文静身后拂来,旋转着卷上树梢,嫩叶纷纷扬扬,仿如花瓣般撒了一地。
一地血泊。
那充满生命力的绿,失去生命的红。
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倏的燃起一簇红色的火!
肖文静从没见过这么单纯的红,从火舌到火心一遍鲜红,比血的颜色更艳,简直如美丽女子的红唇,燎人到忘了呼吸。
火焰很快向中心聚拢,渐渐现出人形,肖文静眨眨眼,几乎以为看见的仍是火焰,然后才看清一个红色的男子,
同火焰一般颜色的衣裳,一般颜色的头发和眼睛。
毫无疑问他是男子,但那在绯红掩映下的隐隐光华流转的玉白肌肤,那不存于世间的美貌……肖文静一眼看见他,心头立刻涌上一个词——风华绝代!
邰风天皱眉道:“狐狸精?”
那男子笑了笑,众人看着他,他笑的同时所有人都觉得光线暗了暗,阿虎揉了揉眼,抬头望太阳。
“你们,”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声调有点软有点拖,说话的时候摆弄着长长的直垂到膝的艳红袖尾,皎白的手指一一点向在场所有人,“可是你们杀了我的女儿?””
他忽然转头看着肖文静,似乎等她回答。
肖文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狐王发出一阵轻软的拖着尾音的笑声,笑着倾向梨树,一只手扶在树枝上,长而广的红袖搭在雪白的衣衫,衬得红的愈发鲜艳,白的白的晃眼。
林思懿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狐王转头看向她,眼前一亮,软绵绵地道:“我喜欢你呀,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喜欢你!”林思懿睨他一眼,“男不男女不女,想勾引我男人吗?是男人就该像个男人的样子!”
“够了。”龚少穆打断她,一把将她拽到身旁,狠狠瞪着她道,“你想死吗?”
林思懿不出声,挑衅地望着狐王,后者轻缓地眨着一双红色的眼,那眼的形状极为完美,是眼尾微向上挑的凤目,只瞳仁不是晶莹的黑,而是魅惑的深红。
狐王与林思懿对视片刻,又笑了起来,笑的时候上身微向后仰,柔绵绵的半身全倚在梨树上。
龚少穆朝肖文静看了一眼,又望向邰风天,那两人会意地聚拢来,杨慎思把肖文静挡在身后,邰风天则全神护住阿虎。
“废话少说!你女儿是我们杀的,要打就来吧!”龚少穆骤然一跃而起,在空中拔刀,划出一道白亮得炫目的弧线,直劈而下!
狐王的人影迎上来,红色的衣袂绞入刀光,碎片像蝴蝶般飞散开来。
空中不停传来兵刃的破空声,那只狐狸精似乎也拿出了武器,“轰”!梨树硬生生被劈成两半,从中心裂开的两半树干居然没有倒,形成一个“V”字,枝叶剧烈的颤抖,漫天叶舞。
肖文静抬头看着绿色的叶雨,狐火和手刃交战不停,狐王离了树梢,在空中轻飘飘御风而行,不时轻舒广袖,腰肢颤袅如舞蹈,陡然化成一道红光,直扑而下!
柔若无骨的纤纤十指距肖文静头顶只差半分,林思懿的长发已卷了过来,邰风天竿作枪招,纵身直刺!
狐王半空中衣袖一扫,林思懿立刻摔了出去,他探手抓住竹竿,还赞了句:“好枪法呢!”
只这一耽搁,肖文静已翻身滚开,抽出符咒朝他扔了过去。
“火行!”
烈焰包裹住狐王的身体,他轻盈地落下地来,用一只手在背后架住林思懿和邰风天的攻势,另一只手插入丝般光滑的红发中,将遮住半边脸孔的发拢到脑后,轻道:“哟……原来是三昧真火……可惜……似乎对我没有用呢。”
肖文静不信,“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
同一时间,杨慎思的枪声响起,肖文静眼睁睁看着银色的子弹没入狐王绯红的衣襟,胸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林思懿和邰风天忘了攻击,半空中传来两声呼叫,肖文静抬起头,白衣的青年飞掠过来。
那样焦急的神情……是为什么?
龚少穆叫道:“当心!”
红影一闪,狐王出现在近处与肖文静贴身而立,额前一绺长长的发垂到她颈上,她怕痒地缩了缩,却引得他更接近,两具身体像拥抱般找不到一丝缝隙。他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你的爱人吗?他的礼物,我还给你。”
微热的子弹触及她的胸口,肖文静还没反应过来,狐王轻轻一拍,子弹便陷了进去。
她惊愕地瞪大眼,看着狐王退开去,抱着本来在肖文静怀中的狐狸尸体,怜悯地轻抚。
阿虎蓦地大吼:“这只狐狸是你的女儿?她害死了我奶奶!”
狐王睨他一眼,邪魅的凤眼不见柔波似水,反而凌厉如刀锋,“谁杀了它?”
邰风天死死拽住阿虎,道:“是我。”
“以普通人来说,你功夫不错。”狐王用玉雕一般的手指细细梳理死狐狸暗淡的皮毛,仍是那付拖着尾音的声调:“我不管我的女儿有没有杀人,现在你们杀了它,你们人类常说……欠债还钱,欠命还命。”
他一弹指,绯红的一团火焰从地底窜出,将邰风天笼罩其中!
肖文静认出来了,那是她的符火!
“邰叔叔!”阿虎哀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杨慎思急叫:“抓住他!”
龚少穆凌空一抓,阿虎在奔跑中停住,身不由己地倒飞入她掌中,双足仍是凌空乱踢乱踹,反手到背后乱抓,林思懿走过来,干脆利索地一拳打昏他。
“好身手,”狐王眼睛一亮,媚眼如丝地睐着林思懿:“小姑娘,你真的没有兴趣跟我走吗?”
邰风天在地上不停翻滚企图弄熄火焰,那火却越烧越旺,他的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龚少穆拎着刀走到所有人前方,冷冷地望着狐王,狐王低首一笑,红色的发如水波般漫过白玉般晶莹的颈项,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你过于紧张了呢,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第二关的守阵阵灵,”他没再看邰风天,笑吟吟地对肖文静眨了眨一只尾梢上扬的凤眼:“有缘再会!”
透亮的红色火焰沿着狐王赤裸的玉色双足一路缓缓升上来,带着丝绸般的奢华覆盖这具美的化身,如同世间所有稍纵即逝的美丽一般,消灭在空气中。
余下一地狼藉。
杨慎思面朝狐王的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从狐王出现开始他就有点走神,好在情况变化太快,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除了肖文静。
她突然觉得喉咙深处发痒,忍不住轻声咳嗽。
林思懿把阿虎扔到地上,察看他的伤处。
龚少穆口念咒语,双手不停结印,邰风天身上的火焰渐渐变得微弱。
只有肖文静和杨慎思,一前一后,仿佛对峙。
风儿轻巧的在空中旋转,梨树的叶子有一片没一片的飘过,肖文静在心中数着,数到一片,咳一声。
他始终没有回头。
肖文静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回忆那双熟悉的眼睛,熟悉的温和淡定神情,和这浓雾笼罩的森林一般,明明伸手就能触到,偏偏……看不见真实的风景。
这只伸出去的手,只能握到虚空。
林思懿直起身,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少年:“这小子命大,没事。”
龚少穆终于熄灭邰风天身上的火,检查了片刻,道:“还活着。”
肖文静陡然向后倒去,肩上的斗蓬轻扬起来,遮住了耀目的阳光。
她听到耳畔众多人的惊呼声,看到杨慎思迟来的关注眼神,她软软地倒在地上,满地的血,血腥味儿呛鼻,映入她眼帘中最后的事物,是被劈成两半的梨树。
肖文静恍忽地想,心被劈开的梨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
……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歌声,亲亲地,轻轻地,小声地在你耳边徘徊,仿佛细语呢喃。
在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母亲会在你的摇篮边唱着这首歌,随着歌声一起的,是温软地抚摸,是安全的怀抱,是一哭就能得到回应地相守……
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永远都在那里?
……
眼前骤然大亮,肖文静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明亮的楼梯间里。
她站起身,疑惑地看着四周。
墙壁刷得雪白,阳光从镂空处透进来,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数级台阶一路往下延伸。
肖文静抬脚,一步一步,走下去。
楼梯很快走完,原来她只是从二楼下来。站在门口,大太阳正照过来,肖文静不由得偏过头。
这一眼望去,呆若木鸡。
玉兰花。
就在这幢楼旁边,有一株正在开花的玉兰树。最多也就碗口粗细,也并不很高,满树雪白的玉兰花沉甸甸地压下来,压低了枝叶,拂过每个经过的人头顶。
那是……看守所旁边的玉兰树……
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杨慎思,他就站在这样一棵玉兰树下——她早就看到他,透过看守所的窗户,看到他一步步穿越重门,向她走来。
而这一次,她在树下坐了漫长的一生,却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
肖文静在一遍黑暗中徐徐睁开眼睛。
真是黑啊,空间像凝固了一般,不但看不见东西,甚至连是不是睁着眼都不能确定。
肖文静抬手抚上面颊,摸到眼睛。
没有一滴泪。
很好,肖文静微笑,在梦中哭泣是最没出息的行为,她早在入狱第一年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做过。
鼻端萦绕着轻微的腐臭味,这气味肖文静记得,是那祖孙俩长年不见天日的茅屋里的味道。肖文静动了动,身下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摸着像是干草。
“呀——”静谧中传来一声异响,门被推开,微微的光勾勒出一个矮小的黑影蹑手蹑脚摸进来。
肖文静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他在黑暗中东翻西找,渐渐靠近床边。
“吓!”他骤然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幽幽的眼,唬得倒退一步。
肖文静坐起身,从背后拔出不知道为何在她枕畔的沙漠之鹰,对着他。
“在找这个?”
他不答,沉默地瞪肖文静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到枪上。
黑色的枪身上有轻浅的光影流动,极度的冷硬中透出一丝丝媚。
“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寄放在这里的东西,我不能做主送给你。”
“我只是借用——”
“也不行。”肖文静断然拒绝,“我知道你想报仇,但狐王太强了,普通人根本无法伤他。”
“我看到那个白衣服的男人用这个东西射中他!”
肖文静苦笑,摊开右手抚向胸口,“你没看到他把子弹还了回来。”
她的感觉还好,胸口被包扎过,她在昏迷中完全没有知觉,也不知道是谁,用什么办法帮她取出那颗本该致命的子弹。
少年炯炯的眼光变得黯然,捏得紧紧的拳头高举过头顶,全力挥动着打击不存在对手,肖文静几乎听到骨节的呻吟。
“我——我一定要——杀死那妖怪!”
“哦?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不吱声,背转身生闷气。
肖文静收起枪,暗暗使出火符,淡淡的红光很快在窄小潮湿的空间内晕散开来,她趁机打量这间斗室。
确实是祖孙俩那间茅屋,她正睡在一个铺着干草褥子的土炕上,一眼望见屋中心那张方桌。
同样的火焰曾经充作照明的工具,就在这张桌子旁坐着所有人,杨慎思看着她微笑。
肖文静忽然很想说话,必须一口气不停说下去。
“这间房……这屋子不是塌了吗?怎么又像没事儿似的?你奶奶还有没有救?邰风天的伤还好吧?其他人跑哪儿去了?现在是晚上?天真黑啊!对了我忘了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喂!”少年打断肖文静:“你慢点,我都听不清了!”
肖文静喘着气,笑了笑。
……对不起,她只是,需要一个……呼吸的理由……
“这里离江上台很远,是我和奶奶为了躲避妖怪建的屋子,照那边的样子盖的,你会认错也不稀奇。我奶奶怎么可能还有救!我已经把她葬了……邰叔叔的伤很重,那个大个子在帮他治,另外那个女的本来是守着你的,刚刚出去了。还有……还有什么?”
肖文静凝眸望着半开的房门,缓缓,缓缓有一丝光撕开黑幕,停在门边,像一次无可奈何的驻足。
“……你叫什么名字?”
“哦,你这女人记性真烂!我叫阿虎,老虎的虎!”
肖文静失笑,想起来了,少年阿虎……很好的名字。
她下了床,站在地上,只觉头晕得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阿虎,我睡了几天?”
“还好意思说呢!邰叔叔伤得不成人形都一直清醒,你屁事没有居然昏迷了整整三天!害我们一面赶路一面还得照顾你,麻烦死了!难怪另外那个女的不停骂你——”
他陡然刹住,肖文静慢慢走前两步,揽住他肩膀,将全身的重量压过去,笑道:“骂我——蠢货是吧?毫无新意,早就习惯了。”
“好重!放开我!”
“阿虎,帮帮忙。”肖文静柔声恳求:“姐姐没力气,你带姐姐去找他们。”
少年哼哼两声,还是撑住肖文静,扶着她走出房门。
一步跨出去,走进垂直的光柱里。
肖文静一怔,抬起头。
原来这屋子根本不像江上台那间是用土坯筑成,而是在一个狭窄的山谷夹角就势搭了个屋顶,唯一能够通行的那方用来开房门。
真是很挤迫的山谷,两边的山崖在高处几乎合拢,将一线天光压得扁扁的投下来。在肖文静习惯的世界,这样的地方通常有一个俗气的通用名称——“一线天”。
肖文静伸出手,看着掌心中的光。
惨白色,是月光吗?
上一次看到月亮是什么时候?
在森林里,躺在杨慎思怀中熟睡醒来的间隙。
“阿虎,他们在哪儿?”
“大概出谷去找东西吃了,我听见那个女的一边跑一边叫‘饿死了饿死了’。”
肖文静心下微感歉意,林思懿一定是因为照顾自己,才耽误了进食。
“那个二十大个子嘛,应该还在上边帮邰叔叔治伤。”
肖文静顺着他的指向抬头看去,左边山崖在十米左右的高度有一个小小凹处,黑黢黢得也看不清。
“你不会要我爬上去吧?”
“当然你自己爬,难道要我背你?凭什么!?”
肖文静想了想:“你背我上去,我就教你找到狐王的办法。”
少年扶住肖文静的手骤然用力,“此话当真?”
“好痛!快放开!当真当真!”
肖文静伏在矮子背上,双脚几乎垂地,阿虎却行动自如。以孩子来说,他很强壮。
可是,强壮的肉体并不能造就同样强壮的心。
活了二十多年也脱不下这身孩子的皮囊,又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他的悲剧比肖文静更彻底吧?
阿虎轻松地翻上平台,拍拍手,道:“他在洞里。”
肖文静从他背上落地,看了一眼一人高的洞口,思量片刻,坐了下来。
阿虎在背后叫:“喂!我说话算话把你弄上来了,你快告诉我狐王在哪里?”
“在他该在的地方吧。”
“啊!?你!你耍我!”阿虎哇哇大叫。
肖文静坐在冰凉的平台边缘,双腿在空中晃着,发现旁边有一株小小的草,用指尖轻轻拨弄。
“我说——骗子——”
“阿虎,这个方向是东方吧?”
“东方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只要坚持走下去,所有的谜题都会有答案,所有仇恨爱恋都会有结局。”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走下去。”
龚少穆从洞中走出,阿虎急忙问:“大个子,邰叔叔怎么样?”
肖文静没有回头,手指捻住一根小草搓弄。
“死不了。”他道:“你进去照顾他。”
阿虎答应一声,却没有动,迟疑地看一眼肖文静。
“你去吧,自然有人送我下去。”
目送他匆匆钻入洞中,肖文静微偏头,看着伫立崖边的男子。
坏脾气,总是横眉竖眼,视她为脚底泥……但他救过她的命。
“龚少穆,”她问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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