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骞瞳孔微缩,只是他掩饰的十分好,就像是被风迷了眼睛一般,而后隋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大笑道:“谢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隋某人怎么不敢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何人?”
“既然隋先生这样说了,那我就请问先生几点,先生祖籍哪里,祖上姓什么,父亲名讳为何,又是什么时候来东海郡的?”谢韫清微笑的看着隋骞。
隋骞分明刚刚还在笑,眼下所有的笑意都收敛了,眼中就像是淬了寒冰一般,什么感情都没有。“谢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吧?我与谢姑娘半点交情都没有,凭什么要向谢姑娘交代这些?”
“是我太冒失了,我不该这样直接发问的。既然隋先生不想说,那么,不如就由我来猜一猜吧?”谢韫清看着隋骞,接着说道:“隋先生口音不像是东海郡人,倒像是京城人,因此我猜测,隋先生即便此前不住在东海郡,那么隋先生每日里接触到的人,也都是来自京城。隋这个姓,倒是不常见,我曾经翻阅过姓氏谱,古往今来,只有弘农有隋氏一族。”
谢韫清每说一句话,隋骞脸便开始沉上半分。
“十八年前,因谋逆罪,被判满门抄斩的彦王府,不知道隋先生知不知道?”谢韫清顿了顿,面对着隋骞脸上的杀意,丝毫没有露怯。
十八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或许别人不记得了,但是谢邕却记得一清二楚。
谢邕还记得,彦王府被满门抄斩的那一日,天边残阳如血,红霞漫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肃杀之中……
只是,谢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女儿怎么会知道彦王府的事情?要知道,谢韫清记事后,这件事早就尘封已久,再没有人敢提上一嘴。
女儿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然后现在这种光景,显然不是好奇这个问题的时候。
谢邕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而一直阻拦着他的几人,竟然也没有拦他。
隋骞站了许久,才开口道:“无缘无故的,谢姑娘提到彦王府,到底是什么用意?”
“当真无缘无故么?恐怕不见得吧。”谢韫清指尖抚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若是这件事在隋先生心里面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为什么隋先生会这么紧张?再者,你们绑架我,用以威胁我父亲替你们做事。你们想要起兵谋反,总得师出有名吧?”
“谢姑娘的确是冰雪聪明,只是你分析了这么多,又有什么依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
“我为何要证明?我只是随口分析罢了。”谢韫清笑道,“隋先生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听了也就忘记了便是。”
听了这话,隋骞越发觉得胸口像是梗了一口气,真恨不得立即打断她的话,但是隐隐的,他又想要听谢韫清继续分析下去。这么多年来吗,他背负着那个沉重的枷锁,生活了这么久。可以说,从记事起到而今,所有的回忆都是痛苦而灰暗的。他竟然渴望着有人能够洞悉他的秘密,知道他的痛苦。哪怕,事后杀了这人也好……
谢邕听了谢韫清的话,越发的惊疑不定,他看了看谢韫清,又看了看隋骞,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现在,对您该换个称呼了吧?”谢韫清淡淡笑道:“昔年的彦王,他的王妃母族就是姓‘隋’。不知道隋先生能不能告知我这个小女子,您与弘农隋氏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为何还要再问我一句?”隋骞说完,薄唇轻抿,目光如利刃一般朝着谢韫清刺来。
“大概,我也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现在,隋先生可否能回答我这个问题?”谢韫清虽然是在询问他,但是语气中却透着笃定,似乎这件事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隋骞脸上没有任何的动容,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谢韫清目光不避不闪的与他对视着,她的眸子是那样的清澈黑亮,仿佛任何东西都逃不过她的一双眼睛。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隋骞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似乎所有的秘密都被她看了个透彻。
谢邕在一边看着听着,终于恍然大悟,“阿清,你是说,他是彦王遗孤?”
隋骞不置可否打量着谢韫清道:“从头至尾,我都只是奉命看守你,你是从哪里猜出来我的身份的?”
“很简单,”谢韫清道:“很简单,我曾经见过彦王的画像,你与彦王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话说回来,你若是不记得自己父亲的长相,好歹也学你的手下,将自己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明明父子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不知道掩藏好,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给被人看,也不怕被人识破?”
隋骞:“……”这是什么逻辑?莫非武将家的千金与寻常的小姑娘的想法这般不一样?
谢邕也被自家女儿的一大堆歪理绕了个晕头转向,他本就为了隋骞的身份而震惊,此刻更是转不过弯来了。
萧玄一直扮作平平无奇的‘宋齐’站在旁边,听了谢韫清的话,忍不住脸一黑。她这是从哪里看过的彦王的画像?要知道,彦王当年被判抄家问斩,谁敢将他的肖像流传下来?再者,只是见过彦王的画像,就将彦王的长相记住了。萧玄简直要将自己这位从未谋过面的王叔记恨上了。不对,彦王已经作古,那么,他该恨,也是恨眼前的这位彦王遗孤吧。
听完谢韫清的分析,隋骞忍不住抚掌而谈:“谢姑娘玲珑心肝,在下佩服。”
“那么,阁下该以真实的身份坦诚相待了吧?”谢韫清又看向谢邕,“父亲,您可知道,当年彦王的幼子,名讳是什么?”
谢邕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听到女儿在与他说话,谢邕回过神来,忙说道:“年代久远,我上哪儿还记得去?”
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惨痛,谢邕那时候又卷入了一桩案件中,被先皇下旨禁足,饶是谢邕想出面替彦王求情,也是有心无力。这件事一直被他埋在心里面,他的女儿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记得,彦王的幼子,姓萧,讳骞。”谢韫清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话,然而谢邕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阿清,话不可以乱说。”谢邕忙低声呵斥了一句。
“是啊,有些话的确不可以乱说。”谢韫清说道,“可是父亲,我说过的这些话,从来都是事实。他约您来见面,您只身一人上了上楼,而他,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对我们来说,可不公平。更何况,他都不敢对咱们坦诚身份,这样的人,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他?又凭什么要与他做交易?”
谢邕揉着脑袋,“阿清,谁说父亲要与他交易了?”他明明是准备牺牲女儿,一想到自己要面临这样的选择,谢邕便觉心如刀割。
女儿正抬着头看着他,谢邕看着那样黑亮的眸子,心里面实在是无比的悲痛。
哪位父亲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呢?他一定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父亲吧?自女儿出生起,就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父女俩能有功夫坐下来下棋喝茶,没想到,也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上苍对他实在是太过残忍。
谢韫清朝谢邕安抚的笑了笑,似乎告诉他不要担心,然而谢邕心里面更加难过了。
一向都是父亲替子女撑起一片天空,而他的女儿,却是主动的安慰他。谢邕知道,自己的这个父亲做得未免太失职了。
谢韫清不知道谢邕在想着什么,看向萧骞道:“你以为,你图谋之事能够成功吗?”
萧骞抬起手,指尖缓缓划过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的轮廓。“不试试看,又如何知道这件事不能够成功呢?你想看看我这半张脸吗?”
“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我对于你的脸,没有任何的想法?”谢韫清说道。
实际上,她是见过萧骞的脸的。
前世里,萧昱费尽心思将萧骞及其党羽找出来,萧骞身为那些人拥戴的对象,自然是被判最残酷的刑罚——车裂。
时至今日,谢韫清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她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景,以至于她现在回想起来,胃里面还是觉得十分不舒服。
那正是太阳毒辣辣的中午,帝后两人一同驾临,百姓们跪了一地,自然,都是来看车裂的。
所有人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谢韫清瞧了只觉得心里发毛。
她原是不想来的,萧昱非要她一同过来。
谢韫清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隋骞。
他那时穿着一身的长衫,脸上戴着半张银制的面具,然而裸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阴柔清俊,半点脏污都没有。
“来人,将他的面具取下来,朕要看看,他另外半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萧昱冷声开口。
小黄门连忙下去,揭开了萧骞脸上的面具,顿时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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