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张雨欣抱起它,“该睡觉啦,九九得去洗澡了。”
“喵呜。”小乖叫了一声。
就在张雨欣去卧室拿衣服的时候,忽然,她在地上发现了一张掉落的照片。
证件照。
她好奇,弯腰拾起。
一怔。
张雨欣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泽,不甚清晰,若隐若现。
瞳孔紧缩,心尖上蓦地蔓延起说不出的感觉。
那感觉,犹如春日微草,一点一点长满山坡,直到蔓延连绵。
没错,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是她高考前拍的证件照,填报志愿用的。
也是小隆隆曾经跟她说过,陆海宁枕头下放着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自己青涩稚嫩,还没有完全长开,瓜子脸,柳叶眉,笑起来有两只浅浅的酒窝。
她可以确定,这是自己十八岁那年的照片。
他为什么会带着她的照片?
张雨欣捏着照片,百感交集,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张雨欣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久久没有回神,眼睛里是涣散的光芒,没有焦距。
昏黄的灯光照下,她的脸上染了一层浅浅的光亮。
良久,张雨欣才站起身。
她把照片收进了证件袋。
这张照片,她自己都没有保存,没想到陆海宁这儿有。
十八岁的时光,真好。
好到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可能每天最愁的事情就是中午吃什么。
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如今想来,十八岁,很遥远很遥远了。
等她再一次走出卧室时,小乖已经回到自己窝里睡觉。
张雨欣冲了个澡,闭上双眸,任由热水浇在身上。
水雾氤氲,镜子上凝聚了白色的水汽,渐渐儿,水汽汇成一条条细流,蜿蜒而下。
……
那晚的事情,张雨欣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周六,她照例来到面包店。
陆海宁的助理早早就等在门口,修长的双腿交叠,像是等了她很久。
“张小姐,早。”
“早。”她淡淡打了一声招呼,“早餐马上做,稍等。”
“不是,张小姐,我家先生让我来取一样东西,他想知道,他有一张照片……张小姐是不是看到了。”男助理很客气地问。
“不知道,没看到。”张雨欣放下东西,戴上口罩。
“哦哦,好,那张小姐麻烦您做一下早餐。”
“稍等,马上。”
张雨欣往马路对面看去,那里,照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今天天气也很好,天空湛蓝,白云悠悠,处处散发幽香。
阳光照在车身上,车子散发出低调、奢华的气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回国,不过听说他在美国开了分公司,应该是这个原因。
那天晚上的事,他们谁也没提。
事后,他也没来找她。
张雨欣已经习惯,跟失调的大姨妈似的,偶尔来这么一次。
张雨欣没放心上。
她给他做的早餐,她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反正他来买,她都会做。
陆海宁的出现,没有影响她的任何情绪和状态。
他也不是每个星期都会来,没来的时候,她大概就能意识到,他不在芝加哥。
没来的时间还是占大多数。
这一天,周五傍晚。
下课后,张雨欣抱了书本,带着小乖去附近的公园看书。
秋天的芝加哥很是美丽,金色覆盖一层,地上落了很多枯黄的树叶。
晚来天凉,张雨欣穿了一件厚实的浅紫色针织外套。
风一吹,时不时有落叶飘在她的肩膀上,如蝴蝶一样,又缓缓旋下。
傍晚的公园,晚霞映照天空,天边染上一层橘黄色,诱人而美丽。
夕阳迫地,枯叶满地。
张雨欣在长椅上坐下,安安静静看书。
这儿的节奏很慢,时不时可以看到散步的老人和孩子。
有时候,树叶还会落到她的书上。
小乖安安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有时候自己玩,有时候趴着睡觉。
可能是温度太惬意,看了一会儿,张雨欣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困倦中,睡意袭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
张雨欣托着头,做着梦。
小乖抬头一看,下雨了呢,赶紧跳到张雨欣的怀中,坏坏地钻进她的外套里。
雨下了很久。
张雨欣太累,过了好长时间小脑袋才动了一下,醒过来。
放眼望去,咦,下雨了?
地上已经是湿漉漉一片,路灯亮起,夕阳已落。
哎呀。
她稀里糊涂赶紧将手里的书装进背包。
她一动,小乖也醒了,从她的衣服里探头探脑冒出一颗小脑袋来。
咦,不对。
她衣服为什么都没有湿?
张雨欣恍然抬头,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男人。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撑着一把黑色的宽大雨伞,脸庞清俊,棱角分明,幽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
分明是最熟悉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张雨欣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略有几分尴尬。
陆海宁淡淡开口:“好一会儿了。”
雨伞不偏不倚,遮住了她的身体,一滴雨都没有淋到她的身上。
倒是他,肩膀处的衣服上有潮湿的痕迹。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一身休闲灰色风衣,身姿挺拔,眉眼俊朗。
细雨下的他,褪去冷厉,反倒多了几分清和与儒雅。
小乖认得陆海宁了,冲他“喵喵喵”叫了几声,很是欢快。
小家伙已经记不得张雨欣跟它说陆海宁是个“骗子”的事,它只记得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好看就行,管他是不是骗子。
张雨欣看自己身上是完全没有落一滴雨,她低头将书本都收进背包。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已经有一段时间。
看样子,他什么都忘了。
那么尴尬的场景,她估计他就算想起来也不可能提,简直黑历史。
“谢谢。”张雨欣从长椅上跳下来,站到他的跟前。
他眉眼清朗,她笑靥甜美。
大伞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风一吹,枯叶乱飞,也吹起她的头发。
半年了,她的头发又长长很多,已经到肩膀。
天黑了,她站在高大的陆海宁面前,越发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走哪都能睡着,还是一点警惕意识没有。”陆海宁淡淡道。
“这里没关系,我经常来这儿,也不是第一次睡着了。”张雨欣习惯性辩解两句,“你怎么来了。”
“路过。”
“哦。”
张雨欣背好双肩包,从椅子上将小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养猫费心吗?”陆海宁低头看着她的猫。
“费心啊,养只小猫就跟养个小孩子似的,得操心它的身体、饮食,照顾它的情绪。”说到她的猫,她的话多了起来,“不然的话,它会不高兴的。”
“那我可能没你的猫费心。”
“嗯?”
张雨欣眨着大眼睛看向他,没弄懂他的话。
他没猫费心?
她想了想,他的意思是……他比猫好养?
他还真打算让她养啊???
不养,她才不会养他,那么挑。
“这处公园似乎很漂亮。”陆海宁岔开话题。
“是啊,很漂亮,现在是秋天,虽然没有什么花,但也别有风情。尤其是叶子落了一地,你看,是不是很美。”
“那你得带我走走,我才知道是不是很美。”
“唔,那我带你走走吧,我不骗人。”张雨欣不介意。
张雨欣背着包,抱着小乖,钻进陆海宁的大伞下。
陆海宁靠着她近些,这样一来,雨水不会落在她的肩膀上。
伞始终往她这儿倾斜,纵使风吹过来,她也不会淋一滴雨。
还好,风不大,雨也不大。
张雨欣穿着黑色的小皮靴,踩在雨里,走在他的身边。
一边走,她一边给他介绍——
“那个雕像是新做的,上个星期还没有。这公园也没有太多的特色,就是风景不错,跟国内的公园也差不多。”
“有时候你会看到小狗、小猫,运气好点还有松鼠。”
“你看那条玫瑰路,现在看只有绿叶子,等到了春夏,会很美,听说很多人拍照。当然我也只是听说,等明年春夏我再来看看,是不是会有很多玫瑰花。”
张雨欣一处一处给他介绍。
陆海宁没有听她说什么,他只是时不时转过头,看着她说话时的样子,听着她的声音。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这么多话。
“那边有一块人工湖,很干净。”
“现在晚了,人少了,白天的话人还是很多的。”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巴,他的身体里涌出一股冲动。
想把她按在墙上亲一顿。
小乖被张雨欣抱着,很舒服,很快就睡着。
走着走着,一条林……就走到了尽头。
“唔,再往前走就出去了,这个公园不大。带你走完了,没有骗你吧?”张雨欣抬头,看向他。
“嗯。”
陆海宁看着前方。
路太短。
“我得去面包店了,你应该很忙?那我就不陪你了。”
“我的车就停在附近,你陪了我这么久,正好送你一样礼物。”
张雨欣摇头:“不用,我平时也会陪不认识的人参观。”
不过就是走了几步,还没有到收礼物的地步。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出公园。
他的车果真停在公园外,车上落了一层枯黄的叶子,看上去倒别有韵味。
没有司机,没有助理,只有一辆车。
陆海宁将伞递给她,自己则打开车门。
他拿出粉红色的礼盒,当着她的面打开。
原来是一只粉红色的玻璃杯,杯身是漂亮的樱花花瓣。
“这叫四季杯,注入不同温度的水,玻璃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和风景,就像是四季变幻。冷水是冷色调,热水是暖色调。”陆海宁同她解释,“我帮你放背包里。”
说完,陆海宁打开她的背包,将盒子放了进去。
杯子不重。
张雨欣的眼底光泽闪烁,脸色微怔。
陆海宁今天的脾气出奇得好,也不像从前那样霸道,她就算是忤逆一下,他似乎也装作没看见。
“知道你喜欢粉红色。”陆海宁嗓音清雅,磁性的音质在她的耳边缓缓响起。
张雨欣一手抱着小乖,一手撑着伞。
“你一向不肯收我的东西,可是张雨欣,这不是撇清关系的最好方式。”陆海宁淡淡道。
就像是小心思被戳破,张雨欣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只字不提向家和陆家的往事。
若不是他跟她明明白白说过,她差点忘了,他们之间,横亘着血债。
他不提,她也不敢提。
那件事于他,终究是一道无法治愈的伤。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背包拉链。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到她面前:“跟不跟我去餐厅吃饭?”
张雨欣摇摇头:“面包店老板娘会给我留饭。”
“一晚上兼职多少钱。”
“15美元。”张雨欣如实道,“双休全天会高点,一天有40美元。”
说到这些的时候,陆海宁还是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兴奋和开心。
“不高。”
“是不太高,但老板娘人很好,有时候会请我吃饭,还准许我把小乖带过去,而且我挺喜欢这份兼职。”
张雨欣还是很高兴。
陆海宁勾了勾唇角,盯着她的脸庞看了许久。
意识到他在看自己,也意识到说的有点多,她才将伞交到他手里:“我得走了。”
她捉摸不透陆海宁的脾性。
“伞拿去,我开车走。”陆海宁没有接。
“可是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把伞还给你,还有礼物……平白无故……”
“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非要跟我计较?”陆海宁压住情绪。
“知道了。”张雨欣不想挑起他的脾气,“那再见。”
她拿了他的伞,转头,抱着小乖离开。
雨雾和夜色里,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融成一个小圆点,消失。
而陆海宁久久没有上车,雨中,他的头发和风衣被打湿。
幽邃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落在她的背影上。
张雨欣往面包店走,倒是怀里的小乖从张雨欣的怀里探出头来,看向陆海宁。
渐渐儿,它也看不到陆海宁了。
在它眼里,陆海宁很耐看。
一出现,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羞涩。
“喵喵——”小乖不安分地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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