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海宁顿了顿，开口：“雨欣。”
张雨欣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轻轻晃了晃藤椅：“在。”
“程遇之的伤好了没有……”陆海宁像是鼓足勇气，“如果可以，代我说声对不起。”
张雨欣轻笑：“陆海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永远都失去了。”
“雨欣……”
“也好，见不到我，他可以安安稳稳过好下辈子，挺好的。”
“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我原不原谅你有什么区别呢，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张雨欣淡淡道。
就像当初，医生告诉她可能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她又能怎么样呢。
该接受的，还是得接受。
不是任何事都能有挽回的局面。
“雨欣……”
“你打他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感受，在校门口的时候，你还说要跟我把帐算一算，现在既然你提到这事了，我又正好有空，要算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海宁急切道。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张雨欣歪着脑袋，静静托着手机。
“那种时候说的话，可以不当真吗？”
“那哪种时候说的话可以当真？我比较笨，我分不出。”
“雨欣！”陆海宁急得不知道如何反驳，在不占理的事情上，他一向说不过张雨欣，“他在哪家医院，我去给他赔礼道歉好吗？”
“你如果下手再重一点，他早就没命了，而不是说赔礼道歉。”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工作时间，你好好工作吧，方案我会继续做。”
说完，张雨欣挂上电话。
抬头，入目处是晴好的阳光，天空蔚蓝，云丝清浅。
风动，叶动，幡动。
正是秋深时节，四处风景和夏季截然不同。
傍晚。
下班时间，夜幕已经拉开。
张雨欣又接到于康的电话。
“雨欣，在家吗？”
“在家。”
“没吃晚饭吧？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你一个人？”
“对啊，你还想跟谁？”
“没，就是随便问问，怎么想起来喊我吃饭？”
“有事情跟你说，有东西给你。”于康神神秘秘道。
张雨欣没有拒绝。
于康带她去的是一家中餐厅，口味偏酸甜，味道也很地道，装修是古朴的江南样式，连餐具都是景德镇青花风格。
店里人不多，包间更加显得空空荡荡，十分安静。
夜色降临，从高楼往下眺望，是整个喧嚣、热闹的芝加哥市中心。
一进门，于康就把一只手提袋搁在沙发上，脱掉西装外套。
他笑了笑：“手提袋是给你的，听说里面是些小孩子的衣服，我没拆开。”
“嗯？不是你买的？”张雨欣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向于康。
“你应该知道是谁买的，他挺用心，他让我陪他去母婴店时，事无巨细都问了店员。有些人，没当过爸爸，看上去很紧张。”于康笑了。
张雨欣明了。
她轻轻垂下眼睫毛，淡淡道：“为什么让你送。”
“这大概……就跟上学的时候，很多事情不好意思自己亲自做，比如递情书，就会让身边的同学帮忙递，我想应该是一个道理。”于康道。
张雨欣笑了：“你不是没谈过恋爱，经验倒不少。”
“因为我就是经常帮人递情书的那一个。”
他这么一说，张雨欣笑得更厉害。
“既然他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要我说，不收白不收。”于康道，“我跟他一起去买的，去的都是精品店，价格不菲。”
“小孩子的衣服不需要太好，小孩子长起来很快。”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有人说他不差钱，你知不知道这话很扎心的。”于康捂脸，好痛苦。
张雨欣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服务员进来上菜。
于康点了不少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很是美妙，整个包间里都充满了香气。
于康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张雨欣和他挺聊得来。
于康坐在张雨欣的对面，还跟她说了不少他上学时候的趣事，当然还有公司的近况。
“雨欣，你辞职后，有些人状态不怎么好，开会总是走神。”于康倒是一脸平静，“偶尔还会念错数字和英文，这不符合他以前的风格，他这人做事一向严谨。”
“是工作太累了吧，整个公司高层就指着他一个人，江瑶以前聘请的那些总监、副总，有几个是有能耐的，他想让自己人上来，恐怕还得经过江瑶同意。”
“你倒看的挺透，不过也有私人方面的原因，他睡眠不好。”
张雨欣沉默了。
“最近我给他点餐，送饭，他吃得也不多，有时候我过去时，饭菜还原封不动，袋子都没拆。”于康感慨，“他下午的时候又去纽约出差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你同情他吗？我一点都不同情。”张雨欣淡淡道。
很多话，她叮嘱过他多少遍了，可他呢，充耳不闻。
她还有什么办法。
“雨欣，别这样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人的胃口是不怎么好。如果有时间，你还是劝劝他，他心情会好很多。”
张雨欣轻笑：“以什么身份？”
于康愣了一下，随即应道：“他很在意你，只不过没有公开而已。”
“可他和江瑶是公开的。”张雨欣淡淡道，“我没有吃醋，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也不喜欢别人用看第三者的眼光来看我。”
“雨欣，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是你的都会是你的，起码我们朋友是不会误会你的。”
“没有人不在意的。”
张雨欣低下头，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静静吃着。
心口，没有太大起伏，甚至有些平静。
她在这个城市，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是不是再不会有人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
于康也沉默了一下，眼中是说不出的神采。
“雨欣，我每天跟着他，很多事情其实比你看的要更清楚，他是真喜欢你。”于康道，“江总那里……他看江总的眼神都没有爱意。”
“于康，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送情书也能送出这么多经验来？”
“呃……”于康噎了一下，“没错啊，送情书的经验比写情书的经验多多了！”
“……”
“雨欣，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刻意帮他说好话。我这人很公平，有优点我就说优点，有缺点我也直说。他缺点也很多，比如爱训人，比如不爱听别人意见，比如挑食啊，我刚开始跟他的时候，一顿饭买三次，他才勉勉强强满意。”于康直言，“还有，他很多想法不会跟别人去说，就算是你主动问，他也不一定说。”
张雨欣没有作声，静静听于康讲。
“有些人，跟久了，自然而然能摸出点规律来。”于康继续道，“他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但我天天跟着他，我还能不了解吗？他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上次我说有小秘密要告诉你的，你忘了没有。”
张雨欣一愣，哦，于康是说过。
陆海宁喝醉的那晚上。
她笑了：“你和他的小秘密，我没什么兴趣啊，你们俩能有什么。”
“我们俩当然没什么，我们能有什么吗？我可不喜欢总裁，我喜欢女人。我说的小秘密是关于总裁和江总的，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知道。”
“哦，我对他和别的女人的事不关心，我要真关心起来，那每天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上一次总裁去纽约出差，顺便参加了江董的生日派对……”
“我知道。”张雨欣打断他的话，“那次的事情你不必跟我提，我不想听。”
这段时间，张雨欣已经把那件事给忘了，她真得一个画面都不愿意去多想。
“那我严肃地告诉你，总裁可能X无能！”于康抬高嗓音！
“噗”，张雨欣一口橙汁喷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向于康，这个平日里工作挺严肃，很少会谈及别人私生活的男人，还有这么让人大跌眼镜的时刻。
“于、于康……你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宝宝吗？”
“好吧，确实是跟你开玩笑。”于康挠了挠头，“只是瞅着像而已。你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是成年男人，一个是成年女人，而且都喝多了。尤其是那个男人，还被下了春天的药，那个女人几乎都脱光了抱着他，然后……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你说，那男人有没有问题？嗯？”
张雨欣忽然听出了什么。
生日派对，陆海宁，江瑶。
“你说的是真的吗？”张雨欣嗓音平静而柔和，目光平视着于康。
“所以我跟你说这是男人的小秘密，我如实告诉你了，如果你不在乎无能不无能这事，总裁确实挺好，以后也不会在外头沾花惹草。”
张雨欣摸了摸肚子。
无能？呵呵呵……
“于康，这么私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说来有点话长。”于康把那天晚上在纽约发生的事给张雨欣说了。
说一句，他就感慨一句，好可惜，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张雨欣听着听着，眉头皱起。
“唉，真是可惜了。”于康喝了一口茶，感慨，“如此看来，我也不用羡慕总裁，估计他私底下也挺痛苦的。”
张雨欣：“……”
“我赶去生日宴的时候，江总被打晕在地上，总裁一个人在浴室里冲冷水澡。衣服都没脱，不过衣衫不整倒是真的，但什么都没发生，也是真的。”于康啧啧道，“遇到这种事，男人第一反应不是偷乐，而是把人家女人打晕，你说，这正常吗？”
“不正常。”
“对吧，你也觉得不正常吧。我把总裁带走后，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那天正好下雨，他还在雨里淋了好久。”于康叹息。
张雨欣眉头皱得更深，难怪第二天他跟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
而且态度很不好，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夜里头他就感冒发烧了，也没去医院，自己买了点药吃了。我让他在纽约留几天，好歹等身体好点再回芝加哥，他也不听，反正就是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也不给我一个理由，很让人郁闷。”
“他就这样。”张雨欣淡淡道。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如有浪花掀起，一阵一阵，时而起，时而伏。
心口处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有些说不出来。
她压住心中的情绪，喝了一口橙汁。
“嗯嗯。”于康倒同意张雨欣的话，也没看出张雨欣有什么情绪，他说得正嗨，“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不过这种性格跟陌生人很难相处。雨欣，你倒挺有耐心，能忍得了总裁的脾气。”
“我的小脾气啊，早就被他磨光了。”
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被他磨光了。
以前她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好不好，结果时不时被他训两句，时不时被他打击几下，后来……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太迁就也不好。”于康倒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我看他是真心实意想追你，他好像很喜欢你。”
“是吧……”张雨欣不置可否。
“反正小秘密也告诉你了，你自己把握。”于康欲言又止。
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总裁喜欢孕妇呢，现在好像……也能解释了，这样一来，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两全其美。
张雨欣：“……”
这算哪门子秘密。
“多吃点，多吃点，不用跟我客气，我难得喊你出来吃饭。”于康很热情，“今天总裁去纽约了，我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你陪我多聊会。”
“他去纽约做什么？”
“还是银行的事吧，我没问，好像是上次没解决的问题。”
“哦，最近公司里在做什么项目？”
“最近总裁批了不少项目，不过重要的还是那么几个。”
“江瑶不来分公司吗？”
“她不怎么来，她有家时尚杂志社，她偶尔去拍拍杂志，一般情况下都是跟自己朋友混在一起。她喜欢喝酒，喜欢玩通宵，喜欢夜不归宿。”
张雨欣听于康说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她不怎么来公司的，我看总裁对她也不是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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