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叶查这个人,越仔细越好。」孟雪诚吩咐道。
孟雪诚又在这屋里逛了一圈,没有发现苏仰的身影,他往后面窗外看去,不知道苏仰什么时候站在了阳台的位置,整个人的眼神都是空洞的,他双手撑着阳台围栏的边缘,身子微微往外探。孟雪诚见况立刻把门拉开,快步走到苏仰隔壁,握住他的手腕往回拉了几步,眉头微皱:「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苏仰任由他把自己往回拽,恍惚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孟雪诚:「素夙就是在这里给我打的电话,就在这里……」
「知道了。」孟雪诚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别在外面吹热风,进来。」说完,便握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进屋里再把手松开。
「没事吧?」孟雪诚见他脸色有点不太好,又怕他晕了过去。
不过这次苏仰问题确实不是很大,他深呼吸了一下,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可以。
「孟队,这里还有一扇门锁着。」远处的同事朝他这个方向喊,于是孟雪诚又一次提起了斧头,把那扇门用同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把锁给砍烂了。
暴力虽可耻,但有用。
门开了以后,里面没有窗户,漆黑一片,伴有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让人作呕。孟雪诚捂着鼻子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把里面的灯给打开。黑暗立刻就被驱散掉了,只见这个小房间里面放着一个木箱子,木箱呈长方形,四个角被钉上了钉子,高度在孟雪诚腰部左右,长度目测有两米。
「这什么?棺材?」秦归比划了一下,越看越觉得这像个一个棺材,刚好能塞下一个人。
后面的人拿着工具箱进来,递给孟雪诚一副手套,他们几个人依靠工具,利落地把钉子全部拔掉。
掀开木板的一瞬,进来的几个人全部愣住了。
苏仰看了一眼箱子,缓缓闭上了眼,道:「这是陈阳。」
孟雪诚立刻命令道:「快叫救护车。」
陈阳侧身躺在里面,被人用麻绳把双手反向捆在身后,嘴里塞了一条抹布,原本白色的衬衫多处被割开。深红色的血液沾透了衣服,隐约间可以看见那些伤口,这样的伤痕遍布全身上下,像是张牙舞爪的蜈蚣一样伏在他的身上。苏仰脱了手套,双指并在一起,压在陈阳的颈动脉上,虽然很虚弱,但是他的指尖依然能感受到微弱的起伏,断断续续,像是随手就可以折断的树枝一样。
往时他们高中时候一起上课,一起奔跑的画面一帧一帧回放着,那时候虽然经常埋怨高中生活,却也无忧无虑。
只是一切都变了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总是喜欢幻想未来,幻想过无数种的未来,可唯独没有这种徘徊在生死边缘,命悬一线的。
大概几分钟过后,1301单位拉起了警戒线,封锁起来。救护人员利用担架把奄奄一息的陈阳抬进救护车。苏仰和孟雪诚也跟上了救护车,留下林修和其他人处理现场,继续调查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立刻为陈阳带上氧气罩,把监护仪套在他的手指上。
苏仰盯着显示屏上面微微起伏着的心电波形,四周安静得剩下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样。
陈阳费力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光是说这几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苏仰努力辨认了一下这几个音节,似乎是:「救……救她……」
陈阳说完便晕了过去。
「陈阳?陈阳?」苏仰试探性叫了他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医护人员解释:「不用太担心,伤者身上的伤看上去恐怖,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他只是有点脱水和失血过多。不过也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可能会缺氧。」
到了医院后,苏仰和孟雪诚两个人目送陈阳被推进急症室,陆陆续续有员警来协助他们调查。苏仰靠着墙壁站,看着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心如乱麻。
此时一道铃声划破了寂静,孟雪诚接起电话:「你说。」
「黄康,29岁已婚,住在北区红湖别墅区16号,三年前租下了南街1301号单位,但是很奇怪,他的档案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
「好,知道了。」
孟雪诚转过身,发现苏仰专心看着手机,应该是傅文叶给他们发过来的资料。
「黄康从小品学兼优,学习成绩不错,大学是医科专业……」苏仰又划了一下屏幕,是傅文叶发过来的一张老照片——一家三口的合照,或者说是一家四口。
照片里的黄康已经有七八岁的样子了,手里拿着一辆玩具卡车,一个端庄优雅的女人坐在他隔壁,小腹隆起,男人则站在女人身后,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腰后,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人。不过苏仰的重点却没有放在黄康身上,而是那个女人。照片上的女人秀发微卷,红唇白齿,穿着宽松的裙子,和一双凉鞋。
一股寒意渐渐升起,苏仰把手机递到孟雪诚面前,孟雪诚似乎也看出来了:「和遇害者一样的打扮特征,恋母情结?」
「如果是恋母情结,那黄康仇父的情绪会很明显,从她虐杀孕妇的残忍手法上来看,应该不是单纯的恋母情结可以解释。或者说,不排除他有这个倾向,不过他的精神状况会更加复杂,他把受害者打扮成母亲的样子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长期压抑着的欲望,但是这样解释不了他为什么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因为没有必要。孩子对他而言,就是他自己,这样是互相矛盾。」苏仰解释道:「如果受害者是他精心挑选过的,那么他所选择的抛尸地点也会有意义,可以从他的家庭背景入手。」
「这你放心,文叶他虽然年轻,但是经验还是够的。」
苏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
孟雪诚在隔壁的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给了苏仰一瓶:「你是想现在去黄康的老窝?」
苏仰轻笑:「孟队的眼神真好,这都被你发现。」
孟雪诚拧开瓶盖,仰着头就灌了小半瓶水,脸不红心不跳:「过奖了。」
苏仰用手机查了一个地方:「还记得那辆白色面包车吗?黄康住在北区,据我了解,北区都是独立式的别墅,住户不是特别多,如果停了一辆面包车应该挺明显的。」他站直身体,看向和他差不多高的孟雪诚:「走吧,出门打车去。」
他们来的时候是跟的救护车,自己的车都还停在警局,虽然有同事在,但是开警车去也未免太过张扬了,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自己打车去了。两人在医院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就出发去了。从医院到北区说远不远,但是也要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临栖市北区别墅区,这个地区有天然湿地和沿河生态地带,低密度社区,而且靠近机场,套房基本上都是八千万以上,所以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基本上都是各种大腕儿明星之类的。孟雪诚感慨了一句:「连个变态都比我们这种普通百姓有钱。」
苏仰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有碰上几个人,停在别墅门口的豪车跑车没少见,唯独没有发现什么面包车。孟雪诚看了看时间:「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
苏仰摇摇头:「不饿。」
孟雪诚从外套里摸出两包梳打饼:「吃点吧,我怕你又晕了。」
苏仰一脸无奈,被孟雪诚活活塞了一包梳打饼,也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哪儿藏了那么多吃的,一路上吃吃喝喝都没停过的。孟雪诚撕开包装,直接咬了一块柠檬味的梳打饼,吃得津津有味。
他转过身面向苏仰,倒着走路,看向苏仰的眼神里带一点幽怨:「你真的不吃吗?」
这人是有什么投喂的爱好吗?
苏仰被他问得没了脾气,只好撕开包装袋,拿起一块梳打饼慢慢咀嚼了起来。
「啊!」前方传来一声女人短促的尖叫,随后就是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
孟雪诚的背脊撞到了一个大活人,他赶紧转过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人跌坐在地上,原本胶袋里装着的水果和食物都散落在地上。
她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秀发把她的脸遮住了。
孟雪诚准备去扶她起身的时候却被她躲开。
女人连忙双手撑着地板起身,把地上的东西塞回胶袋里面,见况,孟雪诚和苏仰也蹲下来帮收拾,还把几个滚远了的橘子捡了回来。
女人很是慌张,她拿着胶袋的手一直在颤抖。
苏仰把橘子递给女人,询问道:「小姐,没事吧?」
女人飞快接过橘子,依旧是低着头,说话略带结巴:「没、没事……谢、谢谢了。」
在女人伸手接过橘子,从外套袖子里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纤细的手腕,就在这瞬间,苏仰看见了她腕上有一道紫红色的淤痕。
女人扯了扯袖子,把那道痕迹给遮盖住。
孟雪诚没有看到她手上的伤,见她慌慌张张的,以为女人遇上了什么难题。他向女人走去:「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没、没有!」女人把东西全部放进袋子里面,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现场,身影消失在他们面前的一所住处。
苏仰淡淡说:「她手上有捆绑痕迹,看样子是常年累积下来的。」
「有钱人的爱好真是不懂啊……」孟雪诚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滴——」
苏仰和孟雪诚的手机同时响起,拿起一看,是傅文叶给他们发来的一张照片——一张女人的照片。
孟雪诚愣了片刻,他动了动嘴唇:「是不是,有点眼熟……」
照片里女人的身材娇小,穿着一件格子长裙,三七偏分的黑色长发,发尾内扣卷曲……和刚才他们碰上的女人几乎是一样的打扮。
照片下面还附了一行字:
黄康妻子,林梓青。
「妈的。」孟雪诚盯着刚才女人进去的那座住宅,咬牙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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