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笙说话的时候,潋滟的眼眸里是死灰的绝望和自嘲。
她要是真推了沈璐,绝不会推的这么轻。
多么可笑的理由,又是多么可笑的相信。
江储停着站在那里,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是不知道刚才怎么突然控制不住就挥了出去。
他看了眼江言笙,发现她还在说着狠话,也没流眼泪,而沈璐微闭着眼睛,一只手抚着小腹,劝他不要动怒。
沈璐一劝,江储刚才的惊疑不定反而烟消云散,他狠狠的提了下桌子,“我不是看你不顺眼,而是我亲眼看见了,你竟然还在狡辩!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江言笙抹了下唇边溢出的血,轻笑一下,“什么样的东西不都是您生么?”
看不出来江储骂人还真挺讲究的,一共没几句,还把自己骂进去了。
江储脸上的肉在发抖,他小心的扶着沈璐坐到沙发边上,而后冲着江言笙怒吼。
“要是老这么胡搅蛮缠,你就给我直接滚出去!”
江言笙舔了下齿缝间的血腥气息,她看了眼江储背后空荡荡的墙壁。
那里本来应该高高悬挂着一副一米多高的结婚纪念照,但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钉子的印记。
时光见证不了任何东西,只有凿下的,才勉强抢救出这一丁点的痕迹。
左脸高高的肿起,她一只手附在上面,一跳一跳的疼。之前安雅婧也是在这儿打得,这回好了,江储在相同的位置又给来了一下。
真是不肯消停的左脸。
江言笙眼含阴霾,粲然笑了笑,“爸这说的什么话?死活叫我回来的是你,现在给了我一巴掌喊我滚的又是你。这不开心还是你自个儿找的。”
“我又没做错什么,还叫我总是要原谅别人,不原谅就要挨打,凭什么呢?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我今天从这里出去,不是因为你叫我滚,而是我觉得无趣又可悲,自己走出去的。”
她收拾好给压皱的衣痕,身姿挺立的摔门出去。
……
一直把她从江宅送出来的是管家。
江言笙看了眼人工湖,来的时候缠缠绵绵的鸳鸯没了踪影。
她走到车边,停下了步子,看了会儿空荡荡的湖面,冷不丁问了句,“刚才上面的鸳鸯呢?”
管家尽心尽职的给她披上外套,礼貌的说:“沈夫人嫌吵,叫下人拿棍子赶走了。”
江言笙嗤笑一声,把领口紧了紧。
管家叹了口气,“恕我多嘴,大小姐难得回来一次家,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呢?”
管家是从江言笙一出生就跟在身边照顾的,一直看着江言笙从半大点的小孩长出落到现在的亭亭玉立,有些话,他看着将江言笙,突然就脱口而出了。
“夫人还在的时候,就算是知道沈夫人的存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大小姐为什么不看开一点呢?”
江言笙抬头看天,本是四射的艳丽晚霞突然被乌云裹住,空气中传来压抑又潮湿的风声。
她笑笑,“怎么会是狼狈呢?只是无辜背负了点骂名而已。”
“而且我现在生活的愉快惬意,有什么不好?”
“你觉得我妈看开了,她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恨自己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囿于这样一个岁月静好不争不抢的样子,痛苦的睁眼每天数着过。”
几年前回家的时候,早饭妈总会做三份煎蛋,江储从来不在家,最后一份煎蛋摆着凉透了扔进垃圾桶。
江言笙问既然爸不回来为什么还要做?她回道:没关系。
后来沈璐带着江雅茹登堂入室,直接把墙上的结婚纪念照砸了。她站在楼梯上喊下人来收拾,说:没关系
天空野鸟飞过,路灯亮了。
江言笙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身后的江宅,“不过是把这些人欠下的债一点一点还回来而已。”
好人没有好下场,那她来做坏人。
……
驱车回了公寓,江言笙半张红肿的脸在阴影里,安安静静的。
她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眼九楼的灯,两家都没开,一家是她的,一家是顾燃的。
还是有点儿能够聊以慰藉的事情,她在外面和人大吵一架回来,还是比加班的顾燃到家早。
电梯到了,里面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空荡的楼梯道。
一个修长清隽的身影正靠在她家门口的墙上,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我七点去你们公司怎么没见到你人……”
头顶上的声控灯应声而开,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江言笙脸上的伤。
“谁打的?”顾燃的声音降低了几度。
顶上的灯把影子拉的长长,江言笙轻笑着找钥匙开门,“没谁,我自己撞树上了。”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竞争公司的总裁?
身后笼罩上一层阴影,男人从后轻柔的拢住了她的身体,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这么笨,疼不疼?”
顾燃小心的呵气,不敢碰她肿起来的地方,只希望这样能够稍微好一点儿。
她并没吭声,内心坍塌粉碎,满是玻璃渣,眼泪却都安静的往下掉。
一滴一滴全掉在顾燃手背上。
江言笙说:“不疼。”
他没有擦手背上掉的眼泪,揽着江言笙的肩膀开门进去,“家里有没有消肿的药膏,你自己看不见,我给你涂。”
江言笙眨了下眼睛,男人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抹了,“哭什么,不是说不疼吗?”
对啊,她哭什么。
江储伸手打她,她坐在地上百口莫辩只能逞强的时候都没哭。
跟了多年的管家心疼她让她少坚强一些她也没哭。
怎么顾燃这么温柔的看她,就控制不住了呢?
就算这份温柔是假的也好,让她这个悲惨又窘迫的人稍微感受一点点的温暖吧。真的太疼了,说不出是哪里疼,这份温暖,只靠近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她笑了笑,“顾燃,你到底图什么?”
顾燃的脸离她很近,“我们结婚了,我当然图你一辈子。”
江言笙摇摇头,“我见过的一个人,他的一辈子只有五个月,他说爱那个女人一辈子,却在女人怀胎五月的时候出gui了。你的一辈子又有多久呢?”
江雅茹只比她小五个月。
有很多事情,是多么的招张显著。
顾燃温热的手心捂住了江言笙的眼睛,轻轻的吻她发烫的唇,“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久,你要不要来试试?”
江言笙说:“不敢。”
别人说的情话可能还能信上四五分,但是顾燃的话,可能一分都不能信。
顾燃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他无奈的笑笑,“有点晚了,我能在你家过夜吗?”
“我给你擦药。”
“不需要,我自己有手。”江言笙没理他,脱了鞋进去,“顾先生家就在对面,说要过夜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家空荡荡,你不是没看见,里面就一个沙发,没地方睡。”
江言笙步伐均匀,她轻轻拍了下客厅正中的沙发,“我这儿也没地方睡,你要是真想留着,沙发可以大发慈悲的让给你。”
顾燃挣扎了下,“不能睡床吗?”
江言笙回头看她,带着点泪痕的眼睛朦朦胧胧,她认真的纠正道:“那是我一个人的单人床,不是顾先生想去就去的。”
“你就两个选择,我家的沙发,和你自己家的沙发。”
……
隔天江言笙又去了之前的花园餐厅吃饭,她点了几个菜然后问侍应生,“你们这边弹钢琴的姑娘怎么不见了?”
侍应生夹着对讲机摁菜的编号,闻言顺着江言笙的眼神看过去。
湖面上钢琴还在,弹钢琴的人却没了踪影。
他低头摸了下表,而后恍然的笑笑,“现在还没到点,阿玫还没有上班,客人很喜欢她的歌吗?”
江言笙有些遗憾,“唱的挺好的。”
“阿玫之前还有别的场子的班要上,白天可能在Muse,她是那里的驻唱歌手,晚上会来我们这里唱,还有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江言笙挑眉,侍应生见她有兴趣,接着往下说。
“我们也都觉得她唱的挺好的,但是只是酒吧驻唱,也不发专,一直没火起来,也就是我们老板赏识她,高价请她过来,但是她白天还是要在Muse。”
江言笙笑笑,“下次有空我去听听。”
她把一张红票放在侍应生胸前的口袋里,侍应生面带微笑的离开了。
等菜上来的时候,收到了条微信,江言笙划开看,顾燃的头像冒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燃就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顾一生吃手的图,可耻。
顾燃:什么时候陪我去看床,不买床我就一直住你家里。
江言笙的脸黑了一瞬。
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死皮赖脸。
她啪啪摁了字回过去:大半夜的看床,哪家家具城开业?
这时候来问她,分明就是今晚上又想赖着不走!
江言笙正恨不得隔空揍顾燃一顿。
隔着一排新鲜绿植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知道肖先生喜欢吃什么?我最近颁奖典礼要保持身材,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
女人的声音千娇百媚,像个惑人的小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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