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离京城太近了,父母官不好当,稍不留神就会惹到皇亲国戚、高官家眷。吴知府在保定一待就是十八年,仍然全须全尾,政绩暂且不提,仅是为官之道方面,他已经成精了。
可是,成精的吴知府也被眼前的精怪吓得魂不附体了。
只见那个早就昏死过去的黑脸少年身体猛的一抖,接着腿噗的伸直,头一歪,死了。
另一个没有昏死的黑脸少年悲从心来,抚尸大哭:“你怎么就死了?你让我如何向你爷爷和姑奶奶交待啊!”
他不哭还好,这么一哭,那位死了的少年忽然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咬到他的耳朵上,然后竟然站起身来,双腿笔直,直挺挺地向前蹦去,脖子依然歪着,紧紧咬着另一个的耳朵,另一个只能被他扯着耳朵向前走,从后面看这两人的背影,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唐知县揉揉眼睛,说道:“下官听闻湘西有赶鬼之人,能够驱赶死人前行,据说那些死人就是这样,身躯僵直,双腿齐蹦,且能在光天化日下行走,方才这两人......”
唐知县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因为他看到吴知府和罗知州不约而同抬头望天,没错,光天化日。
很久以后,含饴弄孙的吴知府,还在恍惚着,那天他是真的看到蹦着走路的人了吗?不,是尸!
......
看着和周彤手下的两个女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死士们,和四周越来越多的浓烟,辛拾确定自己是上当了。
他被周彤的恶言恶语激怒,他在这个死丫头拖住了。
周彤用手扇扇扑面而来的浓烟,与萧韧相视一笑,二人转身向门口走去。
辛拾抬腿便追,方才还在门口伸头探脑的那些人,疾奔而入,迅速将周彤和萧韧围在中间,滚滚浓烟中,江婆子和江二妹抓住对手的一个疏忽,与那些人合而为一,一行人边打边退,瞬间退到大门以外。
大门猛的关上,将武馆里的人,和那越来越浓烈的烟雾与外界隔绝开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浓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辛拾和另外几名死士已经明白,他们中计了。
他们本能地掩住口鼻,避免烟中有毒,一名死士怒喝道:“辛拾,方才那女子和你说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让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卫头儿的命令?”
另一名死士冷笑:“辛拾,真想不到原来你和咱们有仇啊。”
一年前,他们从洛阳撤出,之后又与辛拾一起破坏了几处有可能是秦王或者燕北郡王情报站的地方,之后辛拾去执行其他任务,他们则奉命到了京城。
原本他们收到的命令,是要在京城立足,稳固真仙教,可是杨锦程劫法场,导致飞鱼卫对真仙教大举剿杀,他们便退出京城,准备回死士营的时候,他们收到了让他们到保定府的暗号。
传暗号的是辛拾,辛拾说这是屠卫的命令。
屠卫就是在保定府创建真仙教的,因此他们收到命令之后不疑有他,便跟着辛拾一起来到保定府。
他们这时才发现,原来辛拾在保定府还是七条好汉的大当家。辛拾告诉他们,这是屠卫的安排。
他们当然也没有怀疑。
洛阳城里有道观,保定府有真仙教的道场,再多加一个七条好汉,也是很正常的。
直到今天,他们在屏风后面听到周彤和辛拾说的那番话,他们才开始起疑。
彼此都是死士,辛拾虽然年轻,可是比他们资格老,也更得屠卫看重,可是即使如此,辛拾也不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处,更何况,周彤明明说过,辛拾与屠卫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那么辛拾之前代替屠卫颁下的命令,是真的吗?
辛拾眼中凶光闪现,周彤何止是要拖延时间,她更是要在他与死士们之间挑拨关系。
死士和死士,尽管一起出生入死,尽管同吃同住十几年,可是彼此之间没有情义,他们看对方,对方看他们,都是将死之人。既然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情义可讲。
因此,只要周彤说出陶家的事,跟着他的那些死士,势必会起疑。
周彤,不但了解死士营的事,更了解死士们的心思。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辛拾恨不能立刻抓住周彤,把所有他不明白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容许他想那么多了,浓烟之中,死士们步步紧逼。
辛拾却蓦的想起一件事来。
“沈姑娘,沈姑娘一定出事了!”
是啊,浓烟起时,他就应该想到了。
沈大小姐,才是周彤此行的最终目的。
所以,周彤甚至没有和他动手,就是骂了他一通,放点浓烟就走了?
不,她的目的是沈大小姐,一定是,不会有错!
话音未落,一名死士便向通往地下的方向疾掠而去,与此同时,武馆的大门再一次被踹开。
阳光猛的照进来,隔着重重浓烟,辛拾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
那是军队,大齐军队!
从门口望去,看不到究竟来了多少人,只能看到黑鸦鸦一片。
周彤竟然带来了军队!
或者这是萧韧的军队。
不,不可能,西秦军的服饰和大齐官兵是有区别的,再说,眼下西秦军刚刚打下顺德府,还没有打过来。
如果是燕北军,那就更不可能了。燕北军已经退回燕北城,千里迢迢,若是有这么多军队进关,京城早就收到消息了。
那么,只可能是驻军,驻扎在保定府的大齐卫军。
“杀!”辛拾暴喝!
军队里没有什么高手,靠的是人多势众。
死士们步步杀招,但是毕竟双拳难适四手,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人,而他们的人,早就被周彤分批引开,此时,还留在辛拾身边的,只有五个人!
五个人对付几百人的军队,能够逃出去,就已是幸运。
身后传来一名死士冷冷的声音:“辛拾,拜你所赐,即使今日我们逃出去,也难逃一死了。”
他们比谁都清楚,死士营一向不愿意与朝廷与官兵正面作战,即使是在洛阳,与官兵开战的,也是那些愚昧的教众,而所谓的祭酒,也就是死士们,则在炮声响起时,就逃之夭夭了。
在燕北城和京城,亦是如此。
可是今天,在小小的保定府,他们却要因为辛拾自己的恩怨情仇,与官兵硬碰了。
按照死士营的规矩,即使他们逃出去,也不会留活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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