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河阳县的代县长,他的责任太重大了,尤其县委书记刘世昌又不在这一关键岔口,河阳县出现任何问题,他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说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河阳县这一阵子出的乱子太多了,先是刘一夫因为儿子非法集资和小岭乡煤矿瓦斯爆炸案被迫引咎辞职,紧接着又闹出景一郎携款外逃市民集体闹事这一出子事,景一郎携款外逃的问题还没平复,那边又出现梁光栋贪污一档子事,真是一波不平又起一波,乱子接二连三,每一件事都搞得他焦头烂额。
冷静之余,他觉得这些事太蹊跷,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周成林心里很清楚,从自己被任命为代县长那天开始,就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了,各种议论都有。
有些对手就希望他一脚踏空,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在代理县长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应有的政治敏感和警觉。
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以权利为轴心的权力磁场中,他必须做强有力的磁极,迫使进入磁场的每一粒铁屑都按照他的意志运行。
周成林认为,这样做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政治生命负责,更是对河阳县改革开放的成果负责。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停了,周成林睁开眼,在他前面出现一座高墙电网森严的监狱,监狱大铁门前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大牌匾,上面写着:唐凌市监狱。
看见这几个字,周成林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在心里想,这里是重塑灵魂修复人性的地方,同时也是裂变人性璀璨灵魂的所在,进了这里的每个人,人人都能写一部回肠荡气的大书。同时,他真诚地希望王静的灵魂能够得到一次全方位地洗礼,进行彻底地净化。
就在周成林遐想的时候,孙发田道:“周县长,我们到了,下车吧。”
孙发田的话打破了他的沉思,他嗯了声,打开车门,和孙发田一前一后走下了车子。
钻出车子之后,孙发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接话接通后,他道:“培佑,你在哪,我们到了。”
话筒里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好,你们在监狱大门口等一下,我马上出去迎你们。”
孙发田道:“好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孙发田挂断电话时间不长,唐凌监狱副监狱长杜培佑从监狱里走了出来,走到周成林的身边,握住周成林的手说:“周县长好!”
周成林握住杜培佑的手,诚恳地说:“一次两次的烦劳杜所长,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培佑道:“周县长太客气了,既然我们是朋友,如果连这点忙都帮不上,也太不味了。”
王静之所以能提前出狱,很大程度上是杜培佑从中斡旋的结果,再说,上次来探监的时候也是杜培佑帮忙安排的,出于感激,周成林和孙发田从河阳出发的时候,专门给杜培佑带来了一批土特产和两条九五至尊高档烟。客气完了之后,周成林冲孙发田使了个颜色。
孙发田心领神会,把杜培佑拉到一边,低声告诉杜培佑:“培佑啊,我们来的时候,周县长专门给你带来了两条烟和一些当地的土特产,你看放到哪里?”
杜培佑也没客气,道:“那我就不客气,哦对了,还得麻烦你们的司机师傅,让他帮我把东西送回家。”
孙发田于是走到车前,让赵刚把车里的东西送到监狱家属院。
那边孙发田安排赵刚把东西送到监狱家属院,这边杜培佑又走到周成林的身边,不无感激地说:“谢谢周县长想着老弟我。”
周成林说:“也就一点土特产,不成敬意,还请杜所长笑纳。”
寒暄完毕,杜培佑领着周成林和孙发田一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几个人分宾主坐下来之后,杜培佑给周成林和孙发田分别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进来一位干警。
杜培佑简单介绍几句后,吩咐干警去关押处把王静带过来。
那位干警出去时间不长,就把王静带了过来。
见到周成林后,王静颇感意外,她做梦也没想到周成林会亲自来监狱接自己,见到周成林的一瞬间,她的心里是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眼泪更是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地上。
周成林不经意地打量了王静一番。
王静身上的狱服已经没有了,换了一身套装。好像比上次探望的时候要胖了一些,也就是说这一阶段时间在杜培佑的关照下基本上没再受什么委屈。
周成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孙发田首先打破了沉寂,向王静发出了最诚挚的祝福:“祝福你嫂子。”
一声“嫂子”叫的王静热泪盈眶,差点哭出声来。
周成林怜悯之心顿生,也走上前,轻声道:“别哭了,出来了好,朵朵还在家等你,我们回家吧。”
对于家这个概念,王静已经不再做任何幻想,从知道自己就要出狱那一天起,她的心中就像煮沸的热水一样炸开了锅。”
“谢谢你来看我。”沉思了一阵,王静终于打破了沉寂,低声对周成林表示感谢道。
“你还好吗?”周成林开口问道。
“还好。”王静语气凄楚地说。
“那就好。”周成林喃喃地说。
“朵朵怎样?成绩还好吗?”对王静来说,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儿子的情况,而且提到朵朵时,王静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怀以及对儿子的思念,耸动双肩,嘤嘤抽噎起来。
周成林从衣兜里取出一块手帕,递到王静的手中,说道:“朵朵很好,他知道你今天出狱,坚持要来接你,我怕耽误他功课,就没让他来,他正在家等着你。”
王静接过周成林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干净眼角的泪珠,尽管她内心世界翻江倒海,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停止了哭泣,与周成林继续聊起来。
从唐凌监狱回来后,周成林本来准备先回河阳县城会见一下省纪委和省教育厅的两位领导,向他们做一下检讨,同时把王静先安顿好,然后再带着王静一起回老家去看望娘的。
然后事与愿违,车子刚驶入唐凌高速公路入口处,就接到了大哥周成文的电话,周成文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问他:“成林,王静接到了吗?”
“接到了。”
“你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驶入唐凌高速公路入口处,有事吗?大哥。”
“娘快不行了,絮絮叨叨地要见你和王静还有朵朵,朵朵我已经让人去县城接了,你现在马上回家。”说这话时,周成文已经低声哽咽起来。
听到大哥的哽咽声,周成林如同遭到雷击一般,大脑懵的一声,一阵昏眩,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长上一对翅膀,马上就飞回何家寨。
挂断电话,立马吩咐赵刚道:“小赵,速度再快些。”
赵刚理解周成林的心情,一声不响地把时速提到了一百二。
坐在周成林身边的王静也听到了周成文的哽咽声。
说实话,王静对周大妈是有感情的。
虽然婚后周成林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但周大妈从来都没有慢待过她,一直都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所以,听到大哥的哽咽声后,她也跟着哽咽了起来,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哭出来,并劝慰周成林道:“周成林,你不用担心,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老天爷会保佑她老人家的!”
王静的话让周成林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表的暖流,他本能地握住王静的手,喃喃自语:“但愿娘吉人天相,能躲过此劫。”
说完,头往后一仰,整个身子靠在了车座的靠背上,脑海中浮现出娘含辛茹苦的画面。
由于车太快,三个小时后就赶到了何家寨,沿着崎岖的乡村的小路,直接开到了家门口。
筋疲力尽的周成林从车里钻出来发现,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七姑八大姨要好的乡邻以及村干部和乡里蹲点干部都赶了过来。
当然,这些人能够赶过来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亲情,但也不排除讨好周成林。
见到周成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亲热地和周成林打着招呼。
周成林边和众人打招呼,边往大门里边走去。
王静紧跟在周成林身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这座曾经熟悉又给她带来无尽伤痛的院子。
朵朵知道妈妈今天会回来,所以,在看完奶奶后,他就站在了大门口,望眼欲穿地望着路口,耐心地等待爸爸和妈妈的出现。
当妈妈的身影在爸爸的身后闪现后,千般思念化作万般伤痛,朵朵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那份对母爱的渴望,冲上前去,一头扑进妈妈的怀中,凄厉地叫了声:“妈妈,我想你。”
那声音犹如利剑一样钻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也钻进了周成林的心中,周成林的心开始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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