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林街上,昔日高高在上的京官们如今却满脸尘土,低着头,生怕被过去的同僚认出。
他们在士兵的押送下,沿着街道向嵩永街前进。
薛嘉运疑惑地凝视着这一幕,不解地道:“我还是想不通,那些人是如何想出利用民意来请求废除皇太孙的。他们真的以为,皇太孙的命运可以任由他们摆布吗?”
刘星剑比薛嘉运年长,尽管他因为运气不佳而未能在科举中高中,但他选择在书报局安心工作,同时深入研究心学。
刘星剑的脸上挂着一抹淡定的微笑,他转向薛嘉运说:“你以为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完了?你真认为咱的皇上只有这点手腕?”
薛嘉运惊讶地睁大眼睛,“皇上的刀已经落下,这还不够吗?”
在他们身后,几位年轻心学弟子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刘星剑嗤笑道:“皇上的刀何止这些?今日不过是个开场小菜。”
言罢,刘星剑摆摆衣袍,比起看这些官员被逮捕,他更愿意去撰写更多关于心学的文章。
当前局面,正是心学发展的又一良机。
打定主意,刘星剑转身返回书报局。
薛嘉运则站在原地,毕竟像今天这样的情景并不多见,可能一生也就遇得上寥寥几次。
薛嘉运看着这场面,心里头不禁嘀咕。
这群人进了诏狱,最终难逃一死。
应天府这些年,砍得脑袋够多了。
他细细回味起刘星剑之前的话。
“全是一群糊涂虫。就因为皇上这两年远离朝政,就真当他撒手不管了?”
薛嘉运暗自嘟囔了几句,转身对着那些年轻心学子弟喊道:“行了,都散了吧,这期的文刊得赶紧送去交趾,别耽误了时候。”
众人盯着熙熙攘攘的嘉林街,脚底像生了根。
薛嘉运苦笑摇头,年轻气盛嘛,他自己也曾这样。
他摆摆手,独自往书报局的方向走去。
而在应天府的另一端,因锦衣卫缉拿嘉林街上的大小官吏,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东城,锦衣卫指挥使司跟皇宫深处。
今天被捕的官员不在少数,不仅限于嘉林街两旁的京官,其他官署的官员也未能幸免。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只是普通抓捕。
但随着被捕人数的增加,大家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
大批官员扔下手头的工作,忘了按时上衙的规矩,蜂拥至锦衣卫衙门前,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说法。
官员们挤满了锦衣卫衙门,几乎把半条衡靖街都堵了个严实。
“锦衣卫何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就凭一句‘奉旨行事’,就能将京城这么多官员拿下?”
“今天抓了这么多人,难不成明天要把全城的官都送进诏狱?”
官员们脸红脖子粗地在锦衣卫衙门前争吵,痛斥锦衣卫的蛮横霸道。
锦衣卫指挥同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官员。
他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出于恐惧。
担心哪一天同样的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若非指挥使早有吩咐,今日只需按照皇命,点到为止清理不法之徒。
他定会以聚众闹事,抗旨不遵的罪名,先把这批人关进诏狱吓唬一番。
说不定,还能从中挖出些往日的漏网之鱼。
面对群情激奋的官员,指挥同知摆了摆手,“锦衣卫行事,乃皇上特许。今日之举,有皇上亲口旨意,证据确凿无疑。若各位心存疑虑,大可入宫面圣求证。”
“再敢聚此喧哗,妨碍锦衣卫执法,本官必以同党之罪名,将尔等一并收入诏狱,细细查问,为何替皇上裁决之人鸣冤叫屈。”
指挥同知眼神凌厉,一一扫视着围堵的官员们。
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在他目光审视下,那些原本情绪高涨,义愤填膺的官员们,无不低下头,屈服于无形的压力之下。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喊声。
“锦衣卫行事霸道,无视国法,我们去向皇上讨个说法。”
“进宫。”
“我们现在就进宫。”
见锦衣卫没给出满意答复,聚集的人群响应号召,开始向北,朝向衡靖街尽头的西长安街行进。
不料,才迈出几步,西长安门内便有一队亲兵护送着几位宫廷太监出现。
前列的官员们一见,连忙加快脚步上前。
“各位公公,我们求见皇上,请各位代为通报一声。”
“锦衣卫目无法纪,嚣张妄为,有悖臣道,我们要请皇上裁决。”
“……”
人群喧哗起来。
那些在皇上亲兵保护下的内廷宦官,平静地打量着众人。
领头太监不满地扫视着拥挤的街道。
“既然路都被堵了,我也去不了通政司,就在这儿跟你们说吧。”
太监的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刺耳。
“皇上已有旨意,命通政司通告京城各部衙门,今年将对所有官府机构进行审查。特委派秦王全权负责今年的京官考核事务,希望各部自我检查,清理,别到时候说没提前告知。”
京官考核?
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河南,山东多地动荡不安,今天锦衣卫又大规模拘捕官员,皇上却宣布要对朝中百官进行考核。
原本激动的人群转而交头接耳。
他们来锦衣卫这里,本想借着官员被带走的由头,依据朝廷法律提出异议,目的是限制锦衣卫因皇权特许而滥用权力。
但此刻,京官考核成了迫在眉睫,关乎每个人的直接问题。
瞬间,衡靖街上的官员们平复了心情。
领头太监嘲讽地看着这群手无寸铁、胆小如鼠的朝臣,缓缓说道。
“各位,还需不需要面见圣上?”
人群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没人再有面圣的念头了。
……
“我不干。”
“坚决不干。”
“这次不管父皇如何惩罚,我也坚决不干!”
华盖殿内,爆发出了阵阵歇斯底里的抗议之声。
秦王朱樉此刻挺胸抬头,面红耳赤,愤怒地吼叫完毕,紧抿双唇,面容坚毅。
不远处,朱标盘腿坐在一张矮塌上,面前堆放着数堆奏折。
他面色平静,时而翻阅奏折,时而侧目瞥向朱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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