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绪异常激动,说到后头完全泣不成声,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纪燕回眸心紧缩,眼里全是化不开的痛。
见我哭得厉害,他伸手将我揽在怀里,紧紧搂着,想劝又不敢劝,有些着急。
我本想推开他,但他伤口初愈,经不住我的推搡。
终究还是心软,我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纪燕回不住的亲吻我的头顶,一边拥我回屋一边交代肖珂,“回去后我派人把药膏给你送过去,你查查里面下的什么毒。”
“好。”肖珂的声音异常沉重,毕竟药膏有毒,对他来讲无异于飞来横祸。
我有点后悔,把中毒的事说出来,万一温初玫发狂又伤害我身边的人怎么办。
纪燕回见我心不在蔫,加重力道握住我的手,像发誓般承诺道:“白月,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这东西怎么说呢?
世俗情债又不是商品买卖,你欠我一两,补上50克就能皆大欢喜。
他对温初玫的感情非比寻常。
执意追究下去,谁都不是赢家。
我轻轻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道:“算了。”
纪燕回没有说话,拉着我进了卧室。
进去后,他伸手脱我衣服。
我不想叫他看到那些狰狞的疤,往后缩了缩。
“别动。”他把我夹在怀里,双手用力,刺啦一声撕开我的薄衫。
我不安的缩紧身子,怕他因为这些丑陋的疤而厌弃我。
老实说,我比谁都嫌弃这些疤。
他微微用力便将我翻转过去,我赤裸的脊背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我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他久久没有出声,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就这样过去很久,他温热的唇贴在我因为害怕而冰凉的背,一下下吻过那些狰狞的疤。
“还疼吗?”他问。
声音又轻又缓。
“不了。”我摇头。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背上再疼,都没有他冤枉我时心疼。
他的脸紧紧贴在我凹凸不平的背上,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栗。
很快,有湿润的水渍划过我的脊背。
他,哭了。
无声的,压抑的。
“枭爷。”他的泪渗透我的肌肤流入我的血液,最终汇入那颗深爱他的心脏。
我舍不得他难过,更见不得他流泪。
下意识的,就要转过身看他。
他却紧紧扣住我的背,眼泪淌的更加汹涌,像一片汪洋洒在我背上。
“白月,对不起。”良久,身后传来纪燕回悲伤愧疚的声音。
我难过的喘不过气,好半天才从发硬的嗓子里挤出一句安慰的话。
“枭爷,我不疼,真的。”
“傻女人。”
这一晚,他把我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哄我入睡。
半睡半醒状态下,我似乎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喃。
“我纪燕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午夜梦回时,枕边人不是心上人,心上人已是梦中人。”
我,到底是枕边人,还是心上人?
许是他身体大好我没了压力的原因,这一夜我睡的极好。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纪燕回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报。
他穿了身米白色的休闲服,脚上趿了双浅灰色的布拖鞋,姿态慵懒优雅,表情温润柔和,跟之前的修罗模样大相径庭。
一刹间我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醒了?”他蓦地抬头,见我目不转睛的望他,很自恋的问:“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要不咱们来一次?”
“没正经!”我也是没出息,跟他在一起一年多,还是经不住他的调侃跟诱惑,总是脸红。
他哈哈的笑着,走过来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一会儿回申城,走之前我带你出去转转。”
这么快就要回去?
我愣了愣。
韩恪还要留在这里拼命,他是否能敌得过韩栋的迫害,以及周边恶劣环境的威胁?
仿佛看破我的心事,纪燕回在我头顶揉了揉,“我去见韩恪,你也可以跟他交代几句。”
他这么大方?
我十分意外的看着他。
他被我这个表情弄得又气又恼,佯怒道:“再这么看我,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其实有时候,纪燕回也蛮可爱的。
吃过饭,纪燕回带我去了白象帮——一个被高大树木掩藏的寨子。
寨子里全是些木头房子,只能勉强居住,谈不上安全跟舒适。
里面建了不少瞭望台,三四米高的台上站着一两个守卫,这种拱卫村寨的法子十分原始。
但守卫们的装备都很现代化,他们穿着当地服饰,裤腰上别着手榴弹,腰里缠着子弹,胸前挂着望远镜跟冲锋枪。
一旦有人侵入,他们会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发动攻击。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若不是身侧的纪燕回一脸严肃警惕,就连身后的保镖们都小心翼翼,我还以为自己参观影视基地。
“喜欢这里?喜欢就留下来吧。”冷不防的,纪燕回给我扔下这么一句话。
我赶紧摆手,低声道:“不、不喜欢。”
“哼,那你当初说要跟韩恪在一起?”纪燕回竟然板着脸跟我算起旧账。
我眸色一暗,低声道:“韩恪是个好男人。”
这几日我反复思考,韩恪那天之所以说出伤人的狠话,不过是想保护我。
他害怕我跟小三一样被他牵连,害怕我死在他怀里。
当时情况危急,只有纪燕回能救我。
我却跟头犟牛似的跟纪燕回闹,他怕我真的惹恼了纪燕回。
说到底,他全是为了我。
说好要跟他出生入死的,最后我却离开了他,回到纪燕回身边寻求庇护。
最自私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许是听出我语气不对,纪燕回把我夹在怀里,单手抬起我的下巴,霸道地说:“你已经有我了,别的男人再好,都不能多看一眼!”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
我拿他当唯一,可我却不是他的唯一。
“嘿、嘿!”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
我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黑不溜秋的孩子嘴里叼着烟,手里玩着枪,正围着一张小桌瞎闹。
他们说的是本地言语,我听不懂,但能看出他们很兴奋,像是在打赌。
一个瘦小的孩子站了起来,一边帅气的弹烟头,一边举枪瞄准七八米开外的大树。
嘭的一声脆响,树枝上吊着的酒瓶应声碎了。
我着实被他惊住,他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本事竟是如此了得。
“看呆了?”纪燕回捏住我的手,抹掉我手心的汗。
“金三角的孩子们大多无父无母,在这人吃人的环境,若不狠就活不下来。
为了混口饭,他们六七岁就会开枪,八九岁就会制du,十一二岁就会执行要命的任务。”
说到这,他端住我的脸,用严肃到威严的声音对我道:
“我身边仇敌无数,连你都护不周全,哪有精力护我们的孩子。
若孩子落在仇敌手里,赐他一死倒是便宜了他,把他弄到这种地方进行非人的训练,那才是最残忍的折磨。”
他的话听得我一阵后怕。
我又看向那群孩子,这才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疤,有些是之前留下的,有些是才留的。
其中一个孩子,胳膊上烂了好几个洞,肉又肿又腐,脓液跟黑血挂在伤口周围。
但那孩子跟没有痛觉似的,一声不吭地蹲在椅子吞云吐雾。
他脸色极差,黑黄憔悴,上面布满黄豆大的血洞,乌青的眼圈比眼眶都大,猛地一看就像鬼片里的僵尸。
“都生病了还吸烟,没人管一管吗?”我忍不住埋怨。
纪燕回把我夹在腋下,裹着我往前走,“你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烟?里面全都加了料!这些烟是老大给他们的奖赏,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谁会管!”
轰的一下,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将心比心,若我的孩子被人这样凌虐,我简直生不如死。
双手不禁按在小腹,我突然庆幸起来。
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说到底还是我出身不好,纵然生了他的孩子,也不一定护得住,反而害了他的血脉。
所以传宗接代这事,他交给了值得信赖的温初玫。
走神的功夫,纪燕回把我带进一间竹屋,眼前突然一黑,适应了几秒我才看清屋里的一切。
韩恪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
“韩恪。”我轻声唤他。
他高大的背影猛地一颤,似乎没想到我会过来。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我们三个都没说话。
纪燕回低头看我一眼,见我眼里含着泪,他眉头一拧,表情有点躁。
他对韩恪道:“金三角是个好地方,它或许是你的福地。我承诺的好处都给你了,将来给的还会更多。你别忘了我吩咐你的事,白象帮不过是别人的枪,给你三个月,查出白象帮背后的真正主谋。”
原来这就是纪燕回来见韩恪的真正意图。
他要揪出针对纪氏的黑手。
现如今他是纪氏的掌舵人,针对纪氏就是针对他。
我差不多能猜出那个黑手是谁。
毕竟,这世上对纪燕回深恶痛绝的人没几个。
只是纪西楼当了十一年的“枭爷”,他手里的权力不容小觑,不晓得韩恪是不是他的对手。
我有些担心。
韩恪却说:“枭爷放心,既然我跟你达成协议,自然会全力以赴。”
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只是他的音调再也没了往日的痞气欢快,像是灌了铅,低沉的可怕。
纪燕回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勾唇一笑,“我的兄弟对我忠心耿耿,在你尚未壮大自己前,他们会一直扶持你。”
我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正疑惑着,韩恪开口了,“枭爷不用多加提点,我韩恪成也枭爷,败也枭爷,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也请你相信我。”
我总算顿悟,纪燕回派来的人,虽然起了保护韩恪的作用,但也在监视韩恪。
我就说嘛,纪燕回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运筹帷幄、深谋远虑,谁都算计不了他。
“好。”纪燕回沉声应下,又低头看我一眼,见我蔫蔫的,眸心越发阴沉。
韩恪一直没有回头,我不晓得他是什么心态,可我马上就要回申城,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想告诉他,我了解他的苦心。
想给他说我一直拿他当亲人。
想叮嘱他注意安全。
总之有太多的话想交代给他。
可他似乎不想见我。
“给你留点时间。”纪燕回总算大度了一次,松开我,自己出去了。
“枭爷。”韩恪却叫住了他,“我跟白月没什么好说的,你把她带走吧。”
语气是这般决绝。
我上前两步,想把他掰过来,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他许是不想见我吧。
因为我太容易勾起他不堪的回忆。
当时若没我跟着,他或许就不会配合小三,带着我逃跑。
若他跟小三一起赌上一把,或许还能带着小三逃出生天。
是我连累了他们。
“韩恪。”我轻声唤他,虽然有千言万语,最终却说了句,“照顾好自己,我在申城等你回来。”
叮嘱完,我随纪燕回离开。
经过那张小桌时,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执行任务去了吧。
这一趟出行弄得我各种消极难过,也不知是被那些孩子震惊了,还是被韩恪的处境吓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闷闷不乐。
纪燕回又亲又哄,我都开心不起来。
他不高兴了,一把撕开我的衣领,怒道:“是不是要我草你一顿你才舒服?”
他一发脾气谁都怕,我当然也不例外。
而他说到做到,回去后压根不管安排好的行程,把我摁在床上,捏开我的下颌,逼我张嘴……
我念及他身体尚未恢复,不敢反抗也不敢叫他吃力,就用嘴巴好好地伺候他一顿。
这一闹耽误了行程,我以为走不了了,他却对虎子吩咐,“下午起飞。”
我这才知道,他是乘私人飞机过来的。
回到申城已经是晚上,我本想回出租屋的,但纪燕回执意把我带回海蓝湾。
我不想去,他看出我的担忧,对我道:“药膏的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心里一阵动摇,又想到虎子给我说的那些话,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于是我再次踏入海蓝湾。
姜云跟小静都在。
他们站在门口欢迎我。
这阵仗有点大,弄得我反而不自在。
明明当初下了必死的决心离开这里,明明当初跟纪燕回闹得不可开交,明明……
可我又回来了。
因为这份卑微的爱。
纪燕回拉着我上楼,他伤口愈合的很好,我伺候他洗澡。
躺床上时,他并没跟我做什么,而是将我静静抱在怀里,低声感慨,“白月,你终于回来,你走的这几天我想你想的发疯。”
我盯着头顶的水晶灯,默声对自己道:“是啊,我又回来了,以后不能再挨打了。”
纪燕回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派虎子把药膏送到肖珂那里。
接下来他一直睡在海蓝湾,即使白天也很少出门,大多都是虎子把工作带过来。
他在书房办公,我就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小憩,偶尔跟他说说话。
俨然一副恩爱夫妻模样。
期间温初玫来过两次电话,他都不冷不热的,大有敷衍的意思。
温初玫听出他的不耐,再也没有打扰。
回来的第三日,肖珂亲自送来化验结果,药膏里确实残留一种白色固体,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他对白色固体进行化验,里面竟然含有硫酸钠的成分,虽然少,但足以对溃烂的皮肤进行腐蚀,若长期使用说不定会伤及骨骼跟内脏。
纪燕回接到这个结果气得脸色铁青,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打电话给温初玫叫她滚过来。
他很少这样动怒,又为我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我良心难安,怕他为此惹恼了温家,更怕他跟温初玫生分对他不利。
心想就这么算了吧。
刚张嘴劝了两句,纪燕回便抬手制止,红着一双眼问:“你觉得我护不了你?”
我摇头,为难说道:“我怕影响你跟太太的感情。”
纪燕回眸色越发深沉,仿佛闪电雷鸣的海面,翻涌着狂涛骇浪。
我便不敢再劝了。
温初玫速度不算慢,一个小时后过来了,跟她一起钱来的还有赵一兰。
一个来月不见,她的肚子更大了,她穿着一条素色的亚麻长裙,看上去温柔娴静,只是脸上的气色不是很好。
赵一兰贴心的搀着她。
“怎么了燕回,发生了什么事,你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温初玫进门后就朝纪燕回身边靠,圆滚滚的肚子十分扎眼。
纪燕回瞥了眼她的肚子,怒意收敛了些,冷声问:“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果真是白月推你下楼的?”
别说温初玫,就连我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温初玫大吃一惊,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脸委屈的说:“燕回,你以为是我自己摔下去的?这个孩子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的孩子对她来说是宝贝,那么我们旁人的孩子就是草芥了?
她这话叫我想起了我的孩子。
新仇旧恨涌了起来,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怒道:“纪太太,既然这个孩子对你是这样重要,你敢不敢拿孩子发誓,若你冤枉我,孩子势必枉死。”
温初玫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双手护着肚子,气得嘴唇都在抖,却不忘倒打一耙,“白月你好狠的心,当着燕回的面你都敢诅咒他的孩子,更别说背地里对我使坏了。”
我承认自己说不过她,被她这么一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纪燕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肖珂的化验报告丢在温初玫脸上,沉声道:“这个怎么解释?”
温初玫很快看明白那是什么。
她跟赵一兰对视一眼,无声地寻找对策。
我很羡慕她,不仅有尊贵的身份,还有亲如姐妹的闺蜜,但凡遇到点事还有人跟她一起商量。
“说话!”纪燕回吼了一声。
他平时虽然冷冽,却不暴躁,一旦发起脾气谁都害怕。
温初玫被他吓着了,捧着肚子一个劲的哭,“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啊?”
她生怕纪燕回不信,又赶紧解释,“你看我一个孕妇,别说危险的化学用品了,就连护肤品我都不敢轻易触碰。”
她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若不是我深知她心肠歹毒,这世上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我就信以为真。
可纪燕回对她有感情,听了这话难免不为之动容,眸色也软了下来。
我也没想跟温初玫闹个你死我活,伤了纪燕回的孩子,我就成了十足的罪人。
所以见纪燕回情绪缓和,就顺着势头劝他,“或许是个误会,这事就算了吧。”
“少在这假惺惺!”一直沉默的赵一兰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才不会领你的情。老实说了吧,这毒是我下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下贱样,想弄死你,你能把我咋地!”
她话音刚落,纪燕回抬起腿,一脚将她踹飞,她重重跌在地上,半天没抬起头来。
温初玫慌忙跑到她身边,不顾自己身子笨重,跪在地上询问她的情况。
纪燕回阔步走了过去,从腰间摸出枪直接抵在赵一兰的脑袋上,眼神狠绝阴鸷,“白月是不如你们,但她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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