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他,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角,身子尚且沉浸在恐惧之中颤栗不停。
韩恪耐着性子等了很久,许是猜到我心里的答案,他微微俯身一边抹掉我脸上的泪痕,一边道:“我不逼你,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瞬间叫我泪奔。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等纪燕回。
等他宠幸我,等他相信我,等他爱上我。
悲伤跟委屈顿时涌来,我躲在他坚实牢靠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好了,没事了,我永远都会护着你。”韩恪温柔地安抚我,双手轻轻在我背后拍打,一下又一下。
我欠他的,着实太多了。
韩恪把我带回他家,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
当时他跟小三一起照顾受伤昏迷的我,现在我跟他都在,唯独小三死了,以那种惨烈的方式。
睹物思人,我心里更加难过。
韩恪见我愁容满面,他抱起我就往楼上走,“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先在我这好好睡一觉,今晚纪燕回那里乱成一锅粥,他可能顾不上你。”
是啊,温初玫出了那么大的事,纪燕回哪能坐的住。
不过——
我低声问:“上飞机前,你给纪西楼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恪解释道:“纪西楼以为用温初玫母子威胁纪燕回,纪燕回肯定束手无策方寸大乱。
谁料到,纪燕回拿你做诱去交换温初玫的同时,调遣重兵对纪西楼申城仓库下手。
那里面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纪西楼的命脉所在。
同时纪燕回又重利诱|惑韩将军,请他出动军用飞机搭救你。
而我恰好因公事回来,又凑巧在韩府,所以便主动领命救你。”
原来是这样。
纪燕回又完胜了纪西楼。
我应该高兴才对,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难过跟悲凉。
他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心肠,才能在混乱又紧张的环境下依旧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且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他紧张温初玫母子是真的,不想叫我以身涉险也是真的。
但全心全意抄纪西楼的老底也是真的。
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他最真实的面孔,他似乎永远都带着一张面具,叫人捉摸不透。
韩恪将我抱进一间卧室,他把我放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自己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我,“需要我帮你请医生吗?”
愣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对他道:“纪西楼没得逞,我没事。”
韩恪像是松了一口气,眉宇间登时一松,就连语气都跟着轻快起来,“你好好睡一觉,我明天送你回纪燕回那边。”
我以为自己会难过到睡不着觉,没想到这一晚我睡的异常踏实。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九点多,沙发上摆着一套符合我尺寸的女性衣物,从内|衣到内|裤一应齐全。
这都是韩恪给我准备的。
我洗了个澡换上衣服下楼找他。
韩恪不在客厅,但一个男人听到我的脚步声后立即转过来看我。
当我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我大吃一惊,欣喜地走上前去叫道:“小三!”
男人像看怪物似的睨着我,那眼底的疏离跟排斥十分明显。
他不是小三,只是跟小三长得极其相似罢了。
我的热情顿时熄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男人转身继续品茶,压根当我不存在,弄得我好不尴尬。
“小二!”背后传来韩恪的声音,接着我肩上一重,韩恪走上来勾住我的肩头。
刚才还在瞪我的男人再次转过身来,恭敬地跟韩恪打招呼,“韩哥,早上好。”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的男人,他长得很小三极其相似,一样秀气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都是狭长的单眼皮,眼珠偏黄,像一对精致的琉璃。
只是他看上去要更黑一点、严肃点、稳重点。
韩恪给我解释道:“他是小三的二哥,孔礼,之前一直在部队,自从小三出事后就回来帮我。”
原来是部队出来的,难怪全身带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我笑着跟他问好,他虽然应下了,但眼底的排斥挡都挡不住。
韩恪也发现了,他差点为了这事训斥孔礼。
现在正是他用人之际,怎么能为了我的事得罪人,我赶紧拦住他,叫他陪我吃早饭。
孔礼利索的去厨房给我们准备早点,韩恪也跟了过去。
等孔礼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明显比之前客气一些,红着脸招呼我去饭厅用餐。
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他有这变化,估计都是韩恪的功劳。
“纪燕回是怎么养你的,越养越瘦,你都快瘦的没人了。”韩恪给我盛了好大一碗瘦弱粥,语气里颇有些埋怨的意思。
“女孩子爱美,都喜欢减肥。”我红着脸说些违心的话。
韩恪并不是个言辞犀利的人,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没有拆穿我,只是一个劲的劝我多吃点。
就在韩恪逼我喝完一整碗粥时,门口传来孔礼的声音,“哥,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姜云的声音,“月姐,我接你回家。”
“就你一个人吗?纪燕回呢?”韩恪率先站了起来,质问姜云。
姜云是纪燕回的老部下,之前应该跟韩恪接触过。
他客气说道:“枭爷有事来不了,我们当下属的自然要为他分担一二。”
韩恪冷笑一声,似有诸多不满情绪想在姜云面前发泄,最后扫了我一眼,见我脸色不太好便生生止住了。
我知道纪燕回的占有欲有多可怕,也知道韩恪的处境有多艰难。
他现在能跟韩将军搭上话,却不代表韩将军认可他,而韩栋也不是个善茬。
韩恪的处境远比纪燕回艰难。
我不能给他招惹麻烦。
“我先回去了。”我再三叮嘱韩恪,“时常跟我微信联系,叫我知道你的近况,知道你安然无事,这样我才能放心。”
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里全是不舍跟忍耐,“白月……”
叫响我的名字后,他又没说一个字。
我们对视几秒,他终是松了手,别过脸去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坐进姜云车里,我问他,“温初玫情况怎么样?”
昨天温初玫离开时羊水已经破了,纪西楼又告诉我,温初玫被艾滋病人轮jian了。
不管哪一样,都注定温初玫舒爽不起来。
这或许就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已经预料到她下场悲惨,我就没那么恨她了。
姜云对我道:“早上我接到虎哥的电话,才知道凌晨五点太太生了,是个男孩。”
男孩啊。
男孩好,只是不晓得他有没有被感染。
姜云又道:“可是孩子早产,情况不容乐观。”
心里跟着一紧,我虽然讨厌温初玫,但那个孩子也是纪燕回的血脉,我还是希望孩子好好的。我比谁都知道,纪燕回看重这个孩子。
于是我对姜云说:“你送我去医院,我想探望他们。”
一个小时后,我在姜云的陪同下来到纪氏医院。
温初玫住在特护病房,周围全是保镖把守,别说坏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保镖认得我跟姜云,但依旧打电话给虎子汇报一声,得到虎子的同意才放我们进去。
我知道保镖的操作不是针对我,只是在乎温初玫母子的安危。
但一想到昨晚,我孤身一人面对纪西楼的迫害,纪燕回却放心大胆地带人端纪西楼的老巢,压根不关心我的死活,心脏像是被人丢地上踩了几脚,又酸又疼。
我跟温初玫在他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出身金贵的人,自然要用细致体贴的方式对待。
带着消沉的心情来到温初玫病房门口,隔着门口的玻璃我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浑身的血像是倒流一样,我慌忙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对纪燕回大喊,“你别碰她!”
警告的功夫,我已经把纪燕回推开了。
纪燕回眉头紧拧不悦地跟我对视,“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及跟他多说,撩起衣襟擦拭他沾染温初玫鲜血的双手。
刚才透过玻璃窗,我恰好看到他帮温初玫清洗下面,认真又耐心。
但是这血——
我一时没忍住,对他道:“昨晚纪西楼告诉我,他找来强|奸温初玫的人都有艾滋。”
“你说什么!”温初玫本来十分虚弱,听到这话后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身体的疼痛又逼她倒回床面,她双手攥着被子,喘息道:“你再说一遍。”
她难道不知道这事?
我意识到自己通了个大篓子。
温初玫瞪大眼看我,眼里神色复杂至极,惊愕、恐慌、憎恨、不甘,统统都有。
接着一行行眼泪涌了出来,眼底如死灰般绝望。
纪燕回推开我走到床边,他紧紧握住温初玫的手,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
温初玫像是听不见一样,目光逐渐散涣、空洞。
我手足无措地定在原地,猛地看到一大片鲜血从洁白的被子下晕染出来。
温初玫血崩了!
纪燕回急的要去查看情况,我怕他一个不小心被温初玫感染,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乞求道:“你别动,我来。”
“滚开!”纪燕回低呵一声,手臂一震将我甩开,我差点跌坐在地。
“姜云!”他大喝姜云的名字,姜云赶紧走了进来。
“把她带走。”他的声音愤怒又凉薄,似乎我留在这里会对温初玫不利似的。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我是关心他……
姜云领命把我扶了出去,我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
我有点弄不懂,我这般吃力不讨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被姜云送回海蓝湾别墅,当晚传来温初玫产后血崩子宫不保的消息。
惊得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半天我问姜云,“医生有没有查出温初玫患有艾滋。”
姜云摇头,“暂时没有。枭爷也无心关注这个,他很担心太太的身体。”
这下好了,纪燕回要把温初玫丢掉子宫的仇记在我身上了。
我纵然长了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正担心着,小静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月姐,有人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人蛮横推开,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眼看到保镖簇拥下的温磊。
海蓝湾的保镖被虎子调走办事去了,偌大的别墅就剩下我跟姜云两口子。
所以温磊很容易地闯了进来。
并且他们有备而来。
保镖上来先把姜云撂倒,打得姜云满身是血,姜云不屈不挠,被拳头砸倒一次他又站起来一次,如此循环重复,姜云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看得我心惊肉跳。
小静哭得像个泪人,冲上去想跟保镖搏命,被人一脚踹飞,直接晕死在地。
我着急地叫他们住手。
温磊见达到震慑效果,他抬手命保镖停下,姜云像一摊软肉坠在地上,了无生气。
我既心疼又着急,想过去查看姜云的情况。
刚走两步,头发被一个保镖拽住,他把我搡在温磊脚下。
我的头重重磕在茶几上,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晕厥过去。
温磊狠狠踩住我的手,使劲往地上钻了钻。
彻骨的疼痛袭来,我尖叫着叫他放手。
“放手?”温磊站起来一脚脚地往我身上踹,专门踹我的小腹。
我单薄如纸的身子根本经不住这种猛烈的折磨,不过几脚,我已经疼的没了半分力气,浑身被汗水打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温磊打累了,坐在沙发上喘气,嘴里骂着一些粗暴的脏话。
我倒在地上神志开始模糊,除了痛再也没有其他知觉。
突然我被人架了起来,心里很清楚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我没丁点办法。
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眼前是温磊狰狞的笑,他的脸在我眼里有无数道重影,我什么都看不真切,耳朵也嗡嗡响个不停,脑子像是要爆掉一样难受。
接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顿时一个激灵,神志渐渐清醒几分。
我听到温磊的声音。
“弄花你这张骚魅的脸,看你怎么勾|引纪燕回。”
说着他的刀朝我脸蛋扎来,我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剧烈的疼痛逼我清醒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赶紧后仰,躲过温磊的攻击。
同时抬起腿用尽全力朝温磊踹去。
毫无防备的温磊被我踹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可我还是被他的保镖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贱女人!”温磊像头暴怒的疯猪,他站起来举起刀子再次朝我捅来。
这次的目标是我小腹。
我绝望的逼上了眼。
就在这时,温磊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被一只花瓶砸倒了。
我睁眼的一刹,目光跟冲过来的韩恪对视,顿时心头情绪翻涌,我哽咽着大喊他的名字。
温磊的保镖冲上来要跟韩恪干架,韩恪从兜里摸出枪,打穿两个保镖的胸膛,余下的保镖再也不敢上来,纷纷给满身煞气的韩恪让路。
就连禁锢我的保镖都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保镖松手的一刹,我像是无骨的软肉,无法控制地倒在地上。
韩恪及时冲上来接住我。
我听到他担惊受怕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是多么想睁开眼回应他一声,好叫他心安,可眼皮似有千斤重,连条缝隙都不给我露出来。
韩恪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虚幻,仿佛来自远方的呐喊。
最终,我彻底失去意识。
似乎睡了很久,久到我浑身的骨头都睡软了。
我醒来时在韩恪家里。
微微动了动身子,疼痛便侵袭我的神经,我忍不住闷声一声。
“月姐你醒了。”耳畔是小静欣喜的声音。
她俯身查看我的情况,我懵了几秒立即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赶紧问他:“姜云怎么样?”
小静嘿嘿的笑着,“姜云是皮外伤没事的。月姐你感觉怎么样?”
我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腹传来的钝痛令我呼吸都困难,我才发现底|裤上垫着卫生巾。
温磊把我大姨妈都踹出来了,他简直下了死手。
本来我对温初玫还有一丝同情,现在只剩下浓烈的憎恶。
我恨温家每一个人。
小静给我喂了点水,从她这里我知道我已经昏睡两天了。
我靠在床头问她,“枭爷知道咱们来到韩恪家了吗?”
其实我想问,纪燕回知道他的老丈人对我大打出手了吗。
我是个脆弱的女人,在受到委屈时,我多希望心爱的男人能哄哄我,安慰我。
小静看向别处,小声道:“姜云醒来后给枭爷汇报过情况,枭爷没做任何交代,他正忙着出国。”
“出国做什么?”我问。
小静撅起嘴嘟哝道:“好像去外边找专家化验血。”
原来是为了温初玫的事。
我心里好像被人掏空一样,没有任何知觉,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韩恪知道我醒来后,他端来人参乌鸡汤硬逼我吃下去。
喝完汤我才想起问他,他是如何从温磊手里把我带走的。
不提温磊倒好,一提起温磊他就恨得牙痒痒,似乎把温磊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见他情绪不对,我就没有继续追问。
在韩恪这里养了好几天,因为小姐跟姜云是纪燕回的人,跟我一起住韩恪家也不是个事,我叫他们先回自己家待着。
姜云对纪燕回忠心耿耿,他执意不肯离开,说纪燕回交代的,我在哪儿他在哪儿,必须如影随形。
小静心直口快,不满地吐槽。
“得了吧,他又不爱月姐,既不哄也不宠的,还想把月姐困在身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咱们别在这碍事,我看韩哥把月姐照顾的很好。”
姜云还想还想辩解几句,小静就倒他怀里吆喝肚子疼脑袋疼肠子疼……
宠妻的姜云只好妥协,带着“全身疼”的小静离开。
我注意到韩恪,他悄悄抬起右手,冲小静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我被他这个小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韩恪一本正经的问我:“我叫孔礼回金三|角打理事务,最近闲来没事,要不陪你出去散散心?去你心心念念的云南怎么样?”
我哪都不想去,脑海里却闪现过我妈妈的身影。
有件事我必须搞清楚。
我问韩恪,“你见过温初芮吗?听说她长得像我没整容前的样子。”
韩恪狭长的眸子微眯,他立即从怀里摸出钱包,拿出我没整容前的照片。
我俩都惊诧的叫了一声。
我惊愕是因为,他竟然随身携带这张照片。
他惊愕是因为,他发现我确实跟温初芮长得很像。
突然我有点慌,蹭了蹭手心的虚汗,我对韩恪道:“我想回趟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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