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 夏清时便追着小皮球在整个别墅里上上下下地跑了十几圈。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号的鲜红色领结,想要给小家伙戴上, 可小家伙却怎么也不肯, 见到那个领结便溜得比兔子还快。
夏清时追这个小胖子追得气喘吁吁,最后发了脾气, 将那个鲜红色领结往桌上一扔, 怒声道:“别想我带你去了!”
这个威胁倒是很奏效,小家伙立刻便乖乖地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她,“我要去看新娘子的!”
今日是叶真真婚礼, 于是她便想趁着这个机会, 将晏时拉出去透透气。
夏清时也不是没想过, 要是晏时去了闹笑话该怎么办。
可她转瞬又猛然醒悟过来:她这样,不正是嫌晏时丢脸么?
这和当初将他锁在楼上房间里的夏父又有什么区别?
晏时从夏家出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他依旧是那副害羞胆怯的模样, 平日都躲在别墅里,唯一和他有交流的也就是小皮球了。
夏清时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尽管她心知肚明, 晏时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不愿、也不允许晏时永远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
所以哪怕晏时很不愿意出门,但她仍然少见地强硬要求他:“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吃完饭我们去看新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娘子”这三个字戳到了旁边默默围观的小皮球的神经,等到夏清时一走,他便抱着晏时的大腿哼哼唧唧地耍赖,奶声奶气地重复:“新娘子!新娘子!”
于是等到晏时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 身上还多了个腿部挂件。
夏清时最近很是看不惯这两个人。
一来是因为晏时实在太宠小皮球,叫她看得很眼红,二来是因为自从抱紧了晏时的大腿后,这个小皮球已经渐渐暴露出了真面目,一日比一日嚣张,现在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当下她便借题发挥道:“你们俩这是什么样子?站没站相,给我坐下来好好吃饭!”
鉴于霍太太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最高,因此霍先生爱莫能助的看了大小舅子两眼,然后便继续事不关己的看起了报纸。
小皮球扁着小嘴从晏时哥哥身上跳下来,提了提快要掉下来的裤子,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儿童椅。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杯,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不顾嘴边还沾着一圈牛奶沫,便又趴到晏时身边,小声道:“她好凶啊。”
夏清时放下手中的刀叉,语气平静道:“……我听见了。”
小皮球也想要去看新娘子,夏清时本来是不想带他去的,因为她现在深知这只球的本性,发现他只是看起来乖,其实难管得很,若是将他带过去,到时候还要分神照顾他,实在不划算。
这会儿一旁的霍廷易倒是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昨天不是还说找不到花童吗?我看就让他去吧。”
这个倒是,婚礼前三天,原定的一个小花童因为吃坏肚子被送去住院了,他们只得重新再找,但三到五岁的小孩不好找,于是便勉强找了个八岁的大孩子。
夏清时之前倒是考虑过小皮球,但一时又想到,这只球不显山不露水,小小年纪已经身家百亿,请他做花童,出场费恐怕太高。
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皮球,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摆出了一副乖巧宝宝的模样来。
小家伙仰着一张胖脸蛋,眼巴巴地看她,看起来不知道多乖多软多萌。
霍太太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显然还在犹豫。
霍先生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到时候我来看着他。”
霍太太一愣:“……你也去?”
霍先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这场婚礼的话,易家自然会邀请霍廷易。
但对于这种邀约,霍廷易显然不是每一个都会应下。
她本以为他不会去的。
既然有霍先生在,那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舅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于是夏清时点了头,又直接将那套给之前花童的小西装拿来给小皮球换上。
直到上午九点,陪着新娘子在一众化妆师和造型师的簇拥下梳妆打扮的夏清时,接到了小黛的电话。
任淮西的新电影下周开机,于是夏清时便提前几天将他召回来了,顺道也参加一下叶真真的婚礼。
小黛在电话那头说:“Kenny大概十点落地,我现在出发去接他,应该能准时到婚宴。”
夏清时道:“好,那辛苦了。”
挂了电话,夏清时恍然大悟。
难怪醋王今天非要跟着来婚礼,原来是因为这个。
夏清时一转头,新娘同伴娘又已经掐了起来。
因为这次的造型师团队是夏清时专门从Katie那边借过来的,属于公司资源,于是也被她支使着去给肖霄搭配造型了。
先前还吐槽其他女星吐槽得不亦乐乎、情同姐妹的两人,这会儿却是大掐特掐了起来。
叶真真对着造型师暴躁道:“给她盘个头发就好了嘛,那个钻石头饰干嘛给她带啊?”
肖霄很心机地不说话,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倩影。
之前有多家珠宝品牌找上夏清时,希望能赞助叶真真婚礼上的首饰,不过易家认为这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家财力不济,根本没同意。
最后双方再三协商,才决定将新娘的头饰让给品牌商赞助。
刚才叶真真在送过来的几款头饰中选定了一款月桂叶形状的钻石皇冠,于是便将剩下的那个橄榄叶钻饰别到了肖霄的发间。
知道新娘子是担心自己的风头被抢了,于是夏清时只得走过去安抚她,“那个又不是皇冠,还是你挑剩下的才给她嘛,对不对?”
叶真真扁着嘴,气呼呼的模样,一言不发。
夏清时真是想暴揍她一顿,但考虑到今天是她的婚礼,于是又只得好声好气的哄她:“今天你是新娘子,谁能抢了你的风头?”
“再说了……”她凑近叶真真,压低了声音,“网上不都说她是你的山寨版?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果然,这番话令叶真真心情大好,当下便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夏清时松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将肖霄叫出了房间。
刚才人多眼杂,有些话她不好开口,但却是不得不说:“待会儿任淮西也会来参加婚礼,婚礼现场记者很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肖霄哼了一声,没回答。
不过肖霄最近春风得意,显然早已经不把任淮西放在眼里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也许在她发现自家爱豆性无能时,便已经脱粉了。
总而言之,肖霄现在这个状态,她很放心。
两人正说着,化完全妆换好衣服的叶真真也推门出来了。
身后两个造型师助理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婚纱的裙摆,叶真真摆了个Pose,笑靥如花:“好不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十分清纯漂亮,今天化了新娘妆,就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同为女人,连夏清时看她一时间都看得恍惚。
不等她们回答,叶真真又穿过走廊,走到尽头,然后敲了敲那扇房门。
那里住着叶真真的奶奶,从小她便同这个奶奶相依为命,长大后也一直同奶奶生活在一起。
老人家年纪大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行动不便,又长年累月的病着,行动不便,叶真真便将她接来自己身边,每个月又花大价钱请了护工来照顾。
看到这个老人家,夏清时心里倒是一窒。
是了,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可叶真真的亲生父母却是一个都不见踪影,只有这么个相依为命的奶奶。
夏清时先前还问过叶真真出席亲属的事情,结果向来好脾气的叶真真却罕见地摔了电话。
后来她私底下偷偷联系过叶真真在国外的父母,没想到两个人皆是百般推脱,一个说是工作忙走不开,另一个是忙着参加继女的开学典礼……她听得心情复杂,也终于明白,难怪当时叶真真要发脾气。
……也难怪她那么轻易地就将所有真心都给了易霄。
叶奶奶年纪大了,人也有些糊涂,先前夏清时来的时候去和她打招呼,她还将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孙女。
今天家里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老人家便一直躲在了房间里不出来。
眼下叶真真身着白纱半跪在奶奶面前时,老人家却是难得的清醒了。
老人家咧开掉了大半牙齿的嘴,像孩子一样笑起来,她摸着孙女的手,声音含糊不清,语气却是由衷的喜悦:“阿真长大了,要出嫁了。”
叶真真含泪点点头。
夏清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将妆哭花了,于是赶紧将她整个人搀起来,然后又笑道:“新郎官马上要来接亲了,你赶紧回房间去。”
说完又转向叶奶奶,怕她听不清,还特意提高了音量:“奶奶,我们现在就出去等新郎官,他马上就来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酒店。”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说:“奶奶不去。”
夏清时愣了愣,她便又解释道:“她年纪大了,觉得出去就是给人添麻烦。”
下一秒,叶真真将手机递给她,“帮我和奶奶拍张照片,记得开美颜,我要发到微博上的。”
***
之后便是新郎官来接亲,因为害怕吓走易霄,接亲的时候,叶真真也不准他们刁难新郎,在里面一听见他的声音,便抢着把门打开了,几乎将夏清时气得吐血。
等到了酒店,易霄似乎才发现异样,他问叶真真:“奶奶怎么没来?”
叶真真摇摇头,“婚礼上人太多,她不会来的。”
顿了顿,她又踮起脚来,搂着男人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唇角,“等回门的时候,我们好好陪陪她,她就高兴啦。”
易霄依旧是觉得不妥,他看着面前的妻子,温声道:“奶奶是长辈,没有她在不行。”
大概是猜到妻子的心结所在,顿了顿,他又安慰叶真真道:“我爸妈他们是有点……但奶奶是长辈,他们之前已经特意把主位让出来了。你别担心,有我在,没人敢怠慢奶奶。”
叶真真听得鼻子发酸,“易霄……”
易霄又抬腕看一眼手表,“四十分钟应该能来回……你先去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啊?”听到他要亲自去接,叶真真陡然又紧张了起来,她揪住易霄的衣袖,可怜巴巴道,“让别人去接就好了。”
夏清时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两人说话,没发表意见。
手包里的手机低低震动一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下一秒,她便走近易霄,道:“行,你快去接吧,再晚外面就要堵车了。”
易霄点点头,又转向旁边的堂弟易齐,“跟我出去一趟。”
易霄先走在前面,易齐正要跟上,却被夏清时叫住了,“他的手机在你这儿?给我。”
易齐知道她是叶真真的经纪人,但当下依旧是诧异:“你要他手机干嘛?”
夏清时没法跟他解释,只得重复道:“别问那么多,给我就是了。”
易齐还要再问,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给她。”
夏清时回过头去,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易霄的大哥易霦。
显然他在这个家中十分有威望,他一开口,易齐二话不说,立刻将易霄的手机递给了夏清时。
夏清时松一口气,刚想转头道谢,却没想到对方已经走远了。
刚才她是收到丽姐发来的短信,说是沈璐瑶半个小时前已经出门了。
是了,国内无数媒体几乎将夏晓棠的婚礼渲染成了梦幻婚礼,这么精彩的一天,以沈璐瑶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来掺和一脚?
果不其然,十一点的时候,在会客厅门口接待来宾的小芊给她打来电话:“清时姐,这边有一个不在邀请名单上的客人,她说她是——”
夏清时猜到后半截,替她说出来:“说她是新郎的前丈母娘?”
小芊不说话了,默认下来。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又问:“杨瑛来了没?”
“等等,我看一眼……还没呢!”
“那把她安排到杨瑛旁边的那个座位去。”
杨瑛是国内有名的制作人,叶真真和她合作过几次,于是夏清时便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也请到了婚礼现场。
杨瑛同圈内某位大牌男影星结婚多年,膝下育有一女,是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
如果夏清时记得不错的话,二十多年前,这位男影星同沈璐瑶闹绯闻时,正是杨瑛怀着他们的女儿时。
不过,夏清时不露面,新郎官和新娘子也不露面,沈璐瑶坐在会客区没一会儿,便没耐心了。
夏清时手中的那支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沈阿姨”三个字轻轻跳动着。
她不接也不挂,直到对方打来五个未接来电,才终于偃旗息鼓。
几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易霄,阿姨知道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可晓棠从前天起就不吃不喝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哭,她不让我和你说,我也不好贸然来找你。可今天已经是她第三天不吃东西了,她的身体不好,我这个当妈妈的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看在你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份上,你和阿姨去看晓棠一眼,劝劝她吃饭,行不行?”
夏清时没犹豫,将这条短信拍照保存,然后便按下了删除键。
婚礼上的事情又杂又多,她没功夫一直关心沈璐瑶的动态,过了一会儿,她又去休息室里看叶真真。
叶真真刚补完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看见夏清时,她又笑起来,脸上的表情甜蜜又满足,“清时姐,你看,我都说了,易霄他对我真的很好。”
这个小蠢货丝毫不知自己的新婚丈夫刚刚险些就要面临来自前女友的诱惑。
不过看她这样,夏清时也生不起气来,只剩满腔的怜爱。
她从包里拿来一块巧克力,递给叶真真:“待会儿要饿肚子很久,先垫垫吧。”
等夏清时再出去时,任淮西已经到了。
她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因此看着他便越发的觉得变化得大。
黑了,瘦了,不过看起来倒是比以前还是奶油小生时要精神许多。
今日到场不少记者,一见到任淮西,全都十分热情地迎上去,纷纷问他最近闭关是不是在拍新电影,又自嘲道“西米”们抱怨他们记者不给力,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他的半张私照都没拍到。
夏清时叫上肖霄,一同朝任淮西的方向走去。
先前两人在网上闹的那一段绯闻,大概可以算作是尘埃落定了。
一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圈内各式各样的大新闻层出不穷,二来则是因为夏清时在公布自己的已婚身份后,时不时便会在微博上秀秀霍先生的手指或是衣袖,又或是霍先生节日送她的鲜花和礼物。
再加上经纪团队已经开始炒任淮西和叶可瑜的CP,因此当初那桩绯闻,已经被粉丝定性为媒体断章取义、无中生有了。
媒体看见她和肖霄,愈加兴奋,于是又是一阵密集的快门按动声。
夏清时简单向媒体介绍了肖霄的身份,只说她是华辰旗下新签下的艺人,任淮西的同门师妹。
当下便有记者追着肖霄问:“肖小姐,听说您刚刚被舒城导演选中出演《令月》的女主角,请问这是真的吗?作为一个新人——”
尽管此行目的便是要将肖霄带入公众视野,但该立的牌坊还是要立。
夏清时打断记者,笑道:“抱歉各位,今天是真真的婚礼,我们都尊重一下新人,不问和婚礼无关的问题,好不好?”
记者在她这儿碰了颗软钉子,自然不爽。
可夏清时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时,只让人觉得春风拂面,面对这样一位美人儿,大家也生气不起来。
有记者要给他们三个合影,夏清时本想站到肖霄身边去,可一旁的任淮西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一把将她揽了回来。
他笑笑,“经纪人站中间。”
不想被记者们看出端倪,夏清时不能同他争执,当下只得无比自然地站在了中间,微笑合照。
拍完照,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上面显示的正是霍廷易的号码。
她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一声便立刻被接起来,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我们都在休息室,来找我。”
“你来了?”夏清时走到僻静处,“我现在忙着呢。”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然后传来男人平静的声音:“小皮球尿裤子了,我搞不定。”
“什、什么?”夏清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么大了还尿裤子,这可别是个傻子吧?
易家给重要的来宾都安排了专门的休息房间,霍廷易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夏清时查了他在的房间号,然后便一路搭电梯上去了。
按了门铃,很快便有人来开门,是霍廷易。
她听见里面传来的卡通片声音,急急忙忙就要往里走,“尿裤子了?人呢?西装只有一套,他尿湿了那还怎么——”
话音未落,她却被男人拦腰腾空抱起。
夏清时惊魂未定,吓得一下子便搂紧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男人一闪身,便将她抱进了浴室,门“哐”的一声合上。
下一秒,他便将她凌空抱起,抵在了浴室墙面上。
他在她唇上重重咬一口,似是惩罚:“以后不准和别的男人靠得那么近。”
她辩解道:“那是拍照!”
“拍照也不行!”
“小心眼!”夏清时被他气得没办法,只得恨恨道,“霸道!老古板!大男子主义!东直门醋——”
话音未落,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是奶声奶气的童音——
“哥哥,我的趣多多吃完啦!”
夏清时一愣,等反应过来,又赶紧捶着男人的肩,压低了声音,“小皮球在外面呢,你放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低低闷哼了一声。
霍廷易低笑,并不去管门外的小家伙,只是轻轻咬住她的唇,“宝贝,每次这种时候,你都特别的……敏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清时小姐姐:这么大了还尿裤子,这别是个傻子吧?
王虫胖(哇哇大哭):胖头鱼!舅妈说我是傻子!
胖头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才不是你舅妈!你可不就是个傻胖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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