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的,只是办得很仓促,没来得及通知阿姨和池艳。”
池艳没有抬头,道:“是不是那个……”
我知道她想问是不是那个寡妇,那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我打断了她的话:“我道,一个女子,和青梅一样好的女子。”
我不想被子扬嘲笑,也不想池艳妈妈为我遗憾。
他们不像我和妈妈,深知没有男人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是多么艰难,他们对寡妇只有偏见。就算池艳妈妈对寡妇没有偏见,她也一定会认为我该娶个黄花闺女为妻,而不是一个寡妇的。
青梅放下碗筷,默默的转身去了卧室。
谁也没拦她,此时此刻,这里实在不适合她。
再也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
就连子扬也保持沉默,只顾大口大口的吃菜喝酒。
池艳和子扬出门,相携而去时,在门外第一次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恨。
她在怨谁?她又在恨谁呢?
然后,她和子扬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门外,我没有像往次那样轻声叹息,却更加感慨更加不是滋味。
阿姨在身后轻轻道:“去安慰安慰青梅吧,都是我不好,没事先问清楚。本欲让她幸福,不想却让她伤心了。”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是真要给青梅幸福吗?她是要再一次断了池艳对我的念头吧?
我轻轻的关上门,点点头,道:“我这就去。”
我的声音里竟也有些怨恨。
可是我又在怨谁恨谁?
我该怨和恨吗?
是的,我不该怨和恨,真正该怨和恨的是青梅。
她是无辜的,她本很幸福,却被卷入了这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情感纠葛中,落了个独自在卧室里伤心落泪。
我轻轻走到她身边。
她扭过身子,背侧对着我坐在床沿。
我道:“青梅,实在对不起,我先前并不知道……”
“是的,你并不知道阿姨的心思,所以你才离我这么近,陪我玩,逗我开心的。如果你早知道,你根本就不会……”
她似乎更伤心更委屈,眼泪也似乎流得更厉害。
“青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女人越哄越伤心,越伤心越需要人哄,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此时面对她,我却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她却忽然用手背抹抹了脸,道:“你去睡吧。我没事的。放心,我明天会告诉池艳你约她单独见面的。”
原来,她竟果然还没给池艳说过我约她的事!
我很无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她此时正在伤心处。
我轻轻的退出房间,很觉得对不起她也对她颇有微词的回到我的卧室。
这一夜很郁闷。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青梅已去了公司。
于是我一整天都不时看时间看窗外,盼着黄昏来临她从公司回来。
这一天她破例的回来得比较晚,池艳和子扬也破例的没有一起过来吃晚饭。
她一如以往的对阿姨笑,跟阿姨聊天,却有意思疏远了我。
这让我很急,她到底今天有没有又忘了给池艳说我约她的事啊,如果说了,池艳是什么反应呢?
青梅,你不能只顾着陪阿姨,不把这些告诉我呀,你可知道我怎样心急如焚的期盼了一天呢。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你却这样不给我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叫我如何说你是好呢?
但这样老是在心里折腾自己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吃过晚饭,我便对她说:“青梅,我们出去走走吧。不要打扰阿姨了,阿姨这段时间很喜欢一个人安静安静的。”
青梅没有点头,她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阿姨却有些惊讶,前几天让我多单独陪陪青梅我却略有推辞,现在吧,什么都挑明了,我和青梅是不可能了,我却偏偏要找青梅单独出去走走了。
但她很快像会意过来了似的,道:“青梅,和寻欢出去走走吧。这样也好。”
青梅便点点头,道:“阿姨,好的,那你在家看电视吧。影视频道正在连播《牌坊下的女人》,很好看的。”
阿姨道:“你别替我担心,我知道怎么打发时间的。倒是你和寻欢要玩开心点。”
青梅便先我转身出门。
我正跟在她身后也要出去,阿姨却在后面拉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道:“寻欢,好好安慰下她吧,看来这姑娘对你用情已深,还没走出来呢。你没发现她今晚比以往有很大变化吗,好像都不怎么理你,其实是怨你,因爱而怨你。哎,都是我的罪过呀……”
我道:“阿姨,你放心,青梅是个聪明懂理的人,她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其实,我这一点都不是理由。
如果真的爱了,还能因为聪明懂理,说摆脱就摆脱吗?
如果你以为是,那只能说明你根本没爱过,或爱得一点都不深。
但愿青梅对我是属于爱得不深的那种。
出了门,下了楼,走出小区,在街道的夜色里,我们若即若离的走了很远,却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漫无目的。
最后青梅进了北湖公园,她大概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坐坐。
北湖公园里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小桥头,亭子间,树荫下。
但我觉得这实在不是她此时的心情适合来的地方。
这里灯光五彩朦胧,有太多的阴暗处,那些阴暗处,总时不时可以看见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的情侣。
她明明是走累了,但她却并没找个石凳或木椅坐下,她只是忽然停在小桥中间,依在有些微凉的石头栏杆上,默默的对着湖水,看风摇碎的点点波光。
我也在她身边默默的坐住,斜依在栏杆上。
夜风习习,杨柳依依,灯火朦胧如幻,园子里谁在用小提琴独奏《梁祝》,如倾如诉,动人心弦。
在旁人眼里,我和青梅,双双倚暖桥上的石栏,俨然就是一对痴男怨女。
望着湖心,青梅终于说话:“寻欢,你要我出来,是为了约池艳的事吧?”
“我……”
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放心吧,我已给她说了。”
“她怎么说?”我很急切的问。
她没有立时回答,故意不立时回答。
好一会儿,她才道:“她说,你约她并不是因为你还记得她,只是因为你还惦记着和我们公司的业务,去年的合同已快到期了。”
我有些着急,也有些委屈,道:“这么说她是不会见我了?”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朦胧的灯光照着她的脸,看上去有些痴怨,反问:“你真的可以看得开,放得下,忘记了你们从前的青梅竹马?”
我忽然不敢与她面对,别过脸去,看湖那边并肩经过的一对红男绿女,只在心里轻叹,我不看得开,放得下,对从前的青梅竹马刻骨铭心又能怎样呢?
她咬咬唇道:“看来,我真看错了你。”
声音像吹过的夜风一样,微凉微凉的。
我道:“是的,你看错了我。你应该过得很开心的……”
我的声音也如夜风般凉。
她忽然笑了,笑得似乎很开心,眼角却情不自禁的渗出几滴清泪,道:“是的,我应该很开心的,我也会很开心的。你真以为自己是宋玉是藩安?其实你什么都不是。我先前只是不忍拂阿姨的意思,后来又只是觉得被你当场拒绝很没颜面。你以为我真会对你……”
我也笑了,也似乎很开心,但我却没笑出泪来。
也许我心里有泪在流。
我多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那样,就算她告诉我的池艳的回答让我失望,我也不虚此行。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了。
她接着道:“我真为池艳不值,竟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还要答应单独见你。”
“什么?”我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的道:“你说她答应单独见我?”
她没有回答,只拿眼睛冷冷的看我的脸,又看我握住她的手的手。
我知趣的把手松开。
她这才道:“是的,她答应单独见你了。只是最近子扬一直把她跟很紧,大概就是怕她和你单独接触。所以她得找机会,还有,她让我转告你,现在不比去年,现在子扬是南娱公司的董事长,续约的事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喜忧掺半,道:“我知道了。”
竟忘了对她说声感激的话。
她没有计较,反而真的很看得开放得下了似的,道:“咱们回去吧,夜色已深,阿姨大概还没睡,在家等我们呢。”
我笑笑,比先前轻松了许多,道:“好的。”
正欲转身,忽然发现湖对面,灯火阑珊处,有一个女子,一袭白衣,神态安静,左顾右盼,却又若无其事的穿行于三三两两的游人中。
竟赫然就是那个给皓然冥币,自称是我情妇的神秘女子!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